呼呼~ 汹涌的气流如浪般拍打虚空,蓝山城内外一片死寂。 林白眉持刀立于长空,看着眼前一幕,心中有着凌乱。 死了...... 与自己纠缠了多日,几度交手都占不了上风,甚至都无法逼出其真正手段的大敌。 竟然如此轻易的死在了眼前。 弥漫的血腥气让林白眉神情恍惚了一瞬,以至于听到城中传出的声音,第一时间都没能回应。 “平波楼林白眉,见过阁下.....” 恍惚了一瞬,林白眉方才看向城中的短发道人,语气顿时一变:“你,你是......” 那道人中人之姿,一眼看去平平无奇,灰色的衣衫下,身体甚至有些单薄,并不精致的五官尚缺双目。 任他如何去看,也不似是能轻易斩杀那御剑之敌的高手。 林白眉打量安奇生的同时,后者同样也在看着他。 这中年持刀汉子,体魄魁梧雄健,面目果毅,气息沉凝如山厚重,修为不弱于死在他手里的剑客。 且体魄远胜。 “林白眉!”公羊焱见得来人,却不禁咬牙。 虽然他已猜到混一门的灭门与平波楼无关,可老门主若非被此人重伤,又如何会这般轻易的被人灭了满门。 他想质问,安奇生却摆了摆手,止住他的话,‘看着’林白眉,淡淡开口: “混一门,鸿玄。” 他的心中,则有讯息涌动着。 此人名为林白眉,平波楼当代门主的嫡传大弟子,修龙象般若神通,凝的龙象大金丹。 前身的老师,混一门的老门主,就曾伤在他的手中,前身入山寻药,也因此人。 “鸿玄......” 林白眉咀嚼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方才有了些印象。 这一幕,却让安奇生心中摇头。 修行人的记忆从来极好,林白眉必然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他要想一想才能认出面前之人,自然说明他之前从未将前身放在心上。 铮~ 长刀归鞘。 林白眉落下高空,先是朝林姓老儒一拱手:“林老,许久不见了。” “林道友不必客气。” 林姓老儒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安奇生,才道:“老夫林洐,鸿玄道友却是藏的好深。” 目睹了那一式神通,他哪里还不知道自己之前看走眼了? 且心中又有着惊疑,怀疑自己最早那惊鸿一瞥所见之通天紫气...... “藏?” 安奇生只是摇头,却也无意解释,随手掏出一锭紫金,抛给远处呆呆愣愣的牵着大花驴的乔乞儿: “城中不少房屋坍塌,这一锭紫金拿上,代我去赔给人家。” “啊?是,是。” 乔乞儿正沉浸于莫大的震惊之中无法自拔,闻言方才如梦方醒,慌忙拿起紫金离去。 “门主.....” 公羊焱喉头蠕动一下,也转身离开,却是怕自己按耐不住,坏了门主的事。 那林白眉落下云头,显然是有话要说。 门主不曾出手,显然也是有事要说,联想到那剑修,他心中也有了猜测。 “赔偿......” 林白眉扫了一眼安奇生,没有说话。 林洐却是对安奇生印象更好了些,不由的手捋胡须:“鸿道友却是有心了。” “阁下似乎有话要说,正好,我也有事要与阁下谈一谈。” 瞥了一眼面色漠然的林白眉,安奇生一摆手,却是走向了街道尽头的酒楼。 他引动地脉之力出手,纵然有所保留,对于蓝山城的动荡也是不小。 外城不谈,内城房屋倒塌的也不在少数,虽然有林洐出手护持,却也难免有些混乱。 事实上,三人驻足于此,偌大内城都鸦雀无声,不少距离的近的,更是藏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出。 林白眉两人对视一眼,也不言语,跟了上去。 ...... 蓝山城的混乱并未持续太久。 大战的第二日,平波楼的弟子已匆匆赶到,在林白眉离去之前,就已重塑了被余波毁坏的房屋街道。 只是绝大多数人仍是惊魂未定,更有不少内城的巨富,已开始出售家产,准备搬离蓝山城。 蓝水城最高的酒楼靠窗处,安奇生遥望窗外,林白眉破空离去,几个刹那已至不可见。 “听闻林白眉曾伤到家师,老夫还以为你要寻他晦气,如此就放他离去,却是让老夫好生意外。” 换了一身青衫的林洐一手捏着酒杯,看向安奇生的眼神之中带着一抹探究。 “不愧是儒家王道,与我曾经所知,却有不同。” 安奇生闻言不禁摇头。 这老儒之前尚与林白眉相谈甚欢,扭头就问自己为何不出手,也是过于真实了。 “我儒家向来如此,何曾变过?你所知,不过些腐儒罢了。” 林洐眉头皱了一皱,却是忍不住反问:“当年有弟子问夫子,若遇仇人当如何。你猜,夫子是如何说的?” 安奇生自倒酒水:“愿闻其详。” “夫子说.....” 林洐神色一肃:“弗与共天下也!” “倒也是性情中人。” 安奇生哑然一笑。 其意简单明了,绝不与仇人共活于一片天空下! 能说出这样话的,可见那位儒家夫子,也是性情刚烈之辈。 “鸿道友还未说为何呢?” 林洐自饮一杯,又自缓缓吐出一口气:“平波楼没几个让老夫看的过眼的。” “我不寻他晦气,自然也会有人寻他晦气。” 安奇生放下酒杯,示意窗外。 不远处的酒楼檐角,公羊焱死死的盯着林白眉离去的方向,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林洐瞥了一眼酒楼檐角上蹲坐的小老头一眼,不禁摇头:“莫说他大限将至,即便没有,也没有可能寻林白眉的晦气。” 林白眉并不算天纵之才。 可这,要看与谁相比。 他比之西北道,幽州,乃至于整个大周的天骄自然是中人之资,然而放眼人群之中,已然是万万人中无一的顶尖了。 是有着‘金过九转’,元神出窍的可能的。 “命数之说,可信却不可尽信。信念所至,命数亦可改。你又岂知公羊焱没有逆命之可能?” 安奇生轻敲桌面,‘哒哒’响动:“林老若不信,不妨赌上一赌。” “赌什么?” 林洐眸子一亮,却是来了兴趣:“道友看上什么,不妨直言。” “夫子手书!” ...... 阴冷。 黑暗。 以及......难以想象,直透灵魂的恐怖剧痛! “啊!” 压抑不住的痛苦声中,武非惊翻身坐起,周身大汗淋漓,身躯之中的每一处细微之地都在卷缩,痉挛,抽搐。 死亡的恐怖在他心中不住翻滚,让他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嚎之声。 在这阴冷空旷,人迹罕至的地宫之中,越发的恐怖。 许久,许久之后。 惨嚎之声方才降了下来。 嗤~ 一团火焰腾起,照亮了灰尘遍布的地宫。 黑暗之中,一身着宽大斗篷的消瘦身影缓步走出,幽冷的眸光划过阴影,落在了地宫正中,一座斑驳祭坛的正中: “嚎够了?” “呃.....” 武非惊呻吟一声,仍在打着摆子的身子跪倒在祭坛之上,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惊惧: “门,门主。污了门主的耳朵,属下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纵有替死之法,也难免痛苦。” 斗篷人语气平静,不含丝毫情绪在其中,冰冷如石头一般:“事情,办的如何了?” “门主.....” 强忍着剧痛惊惧,武非惊低头开口:“属下假借平波楼林白眉,群星门李青候,飞羽阁王天峰之名覆灭了包括混一门,混一门在内的十数个小宗门......” 剧痛在灵魂之中蔓延,武非惊却不敢怠慢,将自己这些天所做之事,尽数说出来。 斗篷人却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长话,短说!” “......是。” 武非惊面色一紧,顿了顿,方才开口:“属下谨慎,死前也只用了群星门的神通.......” 斗篷人沉默一瞬。 武非惊也自收声,强忍着痛楚,大气都不敢出。 “本座向来奖罚分明,你此番做的不错。” 沉默许久,斗篷人方才再度开口:“今日之损失,门中自有补偿!替死之物,也可重新领取。” “多谢门主恩典。” 武非惊忙叩首谢恩,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剧痛似也减缓许多。 “万法朝宗已然将至,本座不日将要前往帝都,在此之前,关于群星门,平波楼,天罡门的诸般事宜却要办的稳妥了。” 斗篷之下,似有鬼火燃烧:“幽州之地虽处边陲,对于我等.......却也至关重要。” 武非惊深吸一口气,以头抢地:“属下定当效死!” “嗯。” 斗篷人点点头,重新走入阴影之中。 武非惊心中大石落地,正要起身,突听脚步声止住,漠然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谁杀你?” “回,回门主。” 武非惊目露仇恨怨毒之色:“是那混一门的鸿玄道人,他不知得了什么奇遇,不但凝了丹,神通比之那林白眉还要强出极多!” “鸿玄道人?” 斗篷人语气一顿,似在思量,亦或者在推演什么。 武非惊小心翼翼的抬头,只见斗篷之外,似有魔雾翻滚,心中敬畏深深。 片刻后,方才自语:“当死之人,逆境崛起。有趣,有趣.......” “嗯?!敢窥探本座,当真是.....” 话说一般戛然而止,斗篷人猛然抬头,斗篷之下,鬼火一闪,地宫就自发出惊天轰鸣之声: “好大的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