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老儒心中震惊已极,猛然起身,古卷掉落都未去理会,再看向安奇生的眼神,却似是见了鬼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 气以紫为贵,以抵天为极。 这样的气数何止是贵? 简直是至尊至贵! 纵然是浩浩大周,能有如此气数者,只怕也没有几个,甚至他毕生之所见,尚无比此更贵者! 即便是那位大人,也无这般气运。 气运,气运,得于天,养于人,经于磨砺,成于闻达。 有人生而贫贱,有人生而富贵,可纵使帝王之后,将相三公之命,也必要成其位,方才有这般气运! 位成之前,不外如是。 眼前之人,身弱眼疾,是中年遭厄之命,放眼人海之中平平无奇,怎有如此气数? “嗯?” 安奇生轻咦一声,心中却也稍有些惊讶了。 这老儒竟真能窥探到他的命格气数? 他心中讶然,继而平复,念动之间,遮了自身气数,不让外人轻易窥探。 他传道诸界,几度称尊,自有气数汇聚,他虽不在意气数命理,但显然这老儒并非如此。 而让他惊讶的,却非是老者看出他的气数,而是这老儒窥探他的那一瞬间,让他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不,不对。” 老儒怔立半晌,方才回神。 没有理会公羊焱与乔乞儿诧异的眼神,他心中默念法诀,并指于眼前一抹。 旋即再度看向安奇生,却是直接施展了儒家嫡传神通‘天人望气术’! 嗡~ 其双眸之间光芒亮起又自熄灭,又自往复,循环多次,直至面白如纸,摇摇欲坠之时,方才停下。 ‘莫非刚才,真是我老眼昏花?还是我的天人望气术并未练到家,出了岔子?’ 老儒擦去额头冷汗,再看向安奇生,心中就惊疑不定起来。 虽再未看到那如柱通天的极尊紫气,却也不敢再小觑面前之人。 天人望气术乃是儒门顶尖神通,相传夫子曾以此术窥天,胜过神道‘钦天鉴’,佛门天眼通。 “命比纸薄,说的不差。” 安奇生却是点点头,老儒所说不差,这鸿玄道人志存高远可惜时运不济,本已死的干净了。 可惜,那是前身,不是他...... “这位道友。” 老儒发怔之时,公羊焱却是难抑心中焦急,上前一步,拱手道:“听闻儒家有‘圣’‘王’二分,有七十二脉,不知先生师从那一脉,是圣是王?” 儒家不入二圣地,三帝朝,五大宗门之列,却也是其下最为顶尖的大势力之一,更为可怕的是。 儒家为治世之学,非是单纯的修行之道。 一如夫子当年于禹王侧教化万民,如今的三大帝朝之中,同样有儒家之人身居高位。 甚至有传说言,六天之上,天外之前,那一座巍巍帝庭之中,也有儒家大圣! 诸般道传,儒家起源最迟,如今流传却最广。 公羊焱,却也是知晓的。 老儒却没有理他,只冷眼扫了他一眼,又自看向安奇生,却是首次拱手,施礼: “阁下非是凡俗,叶某言语之间多有唐突,还请见谅......” 老儒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却再无之前戏谑,不住打量,却难断面前之人的来历。 心中却是惊讶万分。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兴起于闹市修行‘望气’神通,竟碰到这般奇异的人物。 “老儒却是知晓进退。” 安奇生心中却是有些赞赏,这老儒却是懂得进退的,态度缓和,自然是表明态度不想与自己交手了。 “阁下好自为之,叶某告辞。” 心念一下,老儒已无逗留之意,捡起古卷,一拱手,就要离去。 “老先生留步。” 安奇生却是叫住了他。 此界修行氛围更胜人间道,但修行者仍是少见,见到了,自然不能让其轻易离去。 “嗯?” 老儒驻足,长眉挑动:“阁下还要强留老夫不成?” 说话之间,老儒青衫无风而动,沉凝之气骤降内城,无形的气压之下,附近街道的行人都突生心悸。 “自然不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安奇生语气幽沉,似根本不在意铺面而来的凌冽气息:“即便是儒家,也要讲个道理。” “门主,门主,您就少说两句吧。” 他不急不缓,公羊焱却是面色大变,额头见汗,他倒不信这老儒敢在城中出手,但却已看出,这老儒竟也是凝成大丹,寿可过千的人物。 焦急之余,也震惊于自家门主的胆量,心中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自家门主游历天下这些年莫非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吗? 否则,怎敢如此挑衅一位凝成大丹的存在? “你要与我讲道理?” 老儒闻言一怔。 “若是讲道理又如何呢?” 安奇生眼皮垂下,眸子深处,一缕淡青色烙印若隐若现。 这一抹烙印飘忽不定,似乎即将凝聚,又好似下一瞬就会彻底消失。 他与这老儒交谈,倒有多半是为了这烙印。 儒家为显学,与独立于世外的佛道不同,入世极深,且代代传承不断,必然有着最为详尽的情报。 不说寻到自己的元神碎片,对于他洞彻此界隐秘必然也是有着莫大好处的。 他入内城,多半是因为这老儒。 呼~ 似有寒风刮过,乔乞儿不自觉的缩了缩手脚。 他看了看四周,惊奇的发现,来往行人一切如常,诸般店铺也无人发现异常。 但偏偏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此地,距离最近的行人,都在几十丈之外。 说不出的诡异与神奇。 “那便领教阁下高招了!” 老儒神色肃然,一抬手,两条袖子却是卷了起来:“城中不便动用神通,叶某就以这双拳脚与阁下‘讲讲道理’!” “门主......” 公羊焱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只能缓缓后退,一边低声道:“儒家道分二家,内圣而外王,这人,怕是后者.......” “道理从来只在掌中!” 那老儒微微抬眉,青衫猎猎,气息蒸腾,周身神光缭绕,五指缓缓探出,又自合拢成拳: “这,才是我儒家的道理!” 言语铿锵,气息勃发。 此时之老儒,却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老态龙钟? 直让乔乞儿看的瞠目结舌,万没想到,居然是要这么讲道理...... “儒家王道......” 公羊焱心中叹息一声。 相传数万载之前,儒家有着惊天变故,之后一家二分,虽同称儒,却彼此敌视, 儒家王道,最是刚强,杀伐手段之凶戾,不逊道家剑修,乃是最为难缠的一类修士。 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再正常不过了,甚至有王道走偏,入了邪道之辈。 他之前见这老儒言语温吞,却不想居然是儒家王道。 “道理在掌中?” 安奇生咀嚼了一遍这句话,此界之儒,明显与玄星不同,更为粗犷,也更为蛮横。 不过他并不奇怪。 即便是如玄星那般‘温和’的世界,讲道理的基础也仍是实力,更不必说这样一个伟力归于自身,杀伐无算的世界了。 若此界儒道仅在口舌之上讲道理,早就泯灭于历史长河之中了,又怎么可能传承五万年? 不过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老儒态度变化的根由,还是‘道理’二字。 “我观你筋骨酥软,修为若有若无,似有重伤未愈.....” 老儒立身树下,见得面前道人黑洞洞的眼眶,又有些皱眉:“此时后悔,还来得及。” 不说之前惊鸿一瞥所见之紫气,即便没有,他也不想对这般明显伤势未愈,又身有残疾之人出手。 “口舌之争自然比不上拳脚刀兵有趣,这般讲道理,我也喜欢。不过......” 安奇生淡淡开口,说道一般,话锋却是随其身子一转,望向云雾翻滚的高空之上: “终归要先解决些事情,才好与老先生讲道理......” “嗯?” 老儒似也察觉到了什么,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轰! 下一瞬,几乎就是安奇生的话音刚落,就有巨音滚滚而来! 汹涌狂飙的罡风气浪自千里之外蛮横吹来,席卷了滚滚云海,横压而下,直似天要崩塌一般。 这一声炸响,更是恐怖至极。 直似万千雷霆霹雳同时炸响在蓝山城上空,瞬间已滚遍内外城! 百十条街道一时乱作一团。 “啊!” “发生了什么?” “有大妖杀来了,快逃啊!” 有人惊慌失措,有人震惊上望,也有修行者面色大变,更有甚者,直接被这音波震的昏厥倒地。 大呼小叫者,哭喊哀嚎者,趁乱打劫者,更是比比皆是。 一时人仰马翻,满城为之哗然! “这,这......” 如天公发怒般的场景,直让乔乞儿脸色都有些煞白。 “来了.....” 公羊焱死死扯着大花驴的鬓毛,沟壑深深的脸上浮现出浓烈的恨意与惊惧: “唤雷诀!林白眉,是林白眉!” 轰! 罡风滚滚如同浪潮,声势浩大,却未停顿许久,就被一道绚烂至极的剑光撕裂开来! 剑光剧烈燃烧! 如火球,似光轮,浮现之刹那,其光芒已撒遍全城,一切阴影退散,一切杂音俱灭。 “这是......” “剑气雷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