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前一分钟 食尸鬼追得是如此之近,万千是在撵着沈如松的后脚跟在追,食尸鬼的前肢好比蟹钳,短但锋利,后肢粗壮有力,顿地时的震动甚至在摇晃着沈如松的身躯。追的最近的那头,头上髭须都快刺到了沈如松的脚踝,只要他稍微慢上一瞬,就是被啃食殆尽的下场。 沈如松甩开膀子飞奔,硬底长靴踏在富有黏性的地面上,食尸鬼进食后的残渣和体液混合在一起,形成了类似真菌的黏糊糊物质。体力充沛时尚不觉得有什么事,随着沈如松作战耗了力气,身上装备又沉重,越来越限制住沈如松的行动。 后头就是绝命追赶的猛兽,沈如松顾不得许多,肾上腺素爆发时大脑都没法思考,光线又昏暗,一不留神就撞上了什么突出物,若不是沈如松咬着牙绷紧了腿硬生生扛过去,光这一下就能让他迎面翻倒。 右腿剧痛,身体一歪,又撞上了石柱,沈如松忍不住惊叫着跌倒,天旋地转间他下意识蜷曲了身体,没来得及做何反应,食尸鬼即从他的后背上践踏过去,一头头重逾千斤的凶兽嘶嚎着奔过,后头撵得紧了,反而是你推我搡地挤出去,但是底下沈如松一个肉体凡胎纵然罩了个铁架子,又能捱得住多久?经得住几分? 防弹衣后心甲不消十几秒便被踏得往下凹,陶瓷板挤压着沈如松的胸口,不过好歹是护住了要害不至于瞬间给踩烂了胸腔。他头朝下压着地面,心肝肺间难免涌上股腥味,他呛出一口口血喷在呼吸器里。 沈如松根本没有喘气机会,一头头食尸鬼将他的脑袋深深踩进土里,就像种蒜头一般把他的电焊盔半边踩下去。 口鼻间涌出的鲜血,倏忽浸没了呼吸器,沈如松拼命地疯狂地想要起身,但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被自己的血呛住了! 他痛苦地挣扎着,他仍在吐血,同时聚积在呼吸器里的血液溢不出去,就只能朝着鼻孔倒灌。在这么窄窄的、几平方厘米的地方,沈如松就快要呛死噎死憋死在自己的一腔血里! 践踏、呕血、窒息,由内而外的打击,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彻底击垮了这个年轻的复兴军下士,他有力的臂膊被食尸鬼踩在肮脏趾爪下,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却要溺毙在泵出来的血中。 爆炸! 在沈如松意识消失前的一瞬,自隧道彼方传来的强大震动迫停了食尸鬼。这些畜牲发自本能地感知到危险不可抵御,它们愣住了。 趁着愣住的这一下时间,求生的本能促使着沈如松拼榨出深埋于骨髓的那一丝力气,他奇迹般挺身而起! 血液顺着他的胡须流淌而下,沿着脖颈湿透了他的胸膛。氧气吸入的那一刻,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体内! 血气冲脑,沈如松胡乱摸索着马甲,拽到一枚方罐烟雾弹便揪开了拉环! 「嗤!」镁粉点燃,与化学试剂反应,释放出浓烈的淡黄色烟雾,一股奇异的臭味扩散出去。 这是信息素烟雾弹! 食尸鬼嗅到这股与天敌相同的味道后,霎时慌了阵脚,它们在血统上便天生畏惧生物链更高端的掠食者,即便这是假的,以它们突变后依然可怜的智慧也无法分辨出来。 饱经枪林弹雨而嗜血,隧道崩塌、「畸形种」气味,双重袭击令食尸鬼四散窜逃,它们沿着一个个隐秘低矮的坑口逃走,刚才的前进气魄消散地无影无踪。 沈如松瘸着腿站起,震动不仅没有停止,而是愈发剧烈,腥臭的土隧道里碎石不断,一波强过一波的抖颤意味着连锁塌方。 沈如松明白这是引爆隧道了,一番生死关头,他本是浑身燥热,明白这点后他立马手脚冰凉,无边的恐惧刹那攫住了他,叫他动弹不得。 我……我,我还在 这儿啊?! 但来不及多想,连恐惧都没空恐惧了,沈如松腰间挂着的小灯幽幽亮着,他的前方山崩地裂,所有事物都在崩塌。 沈如松狂叫着,他拔腿就跑,他还想活着!他很害怕! 转身提步,他却又摔了个跟头,沈如松艰难爬起,双手撑着地不住向后挪动着,烟尘纷飞,窄窄的一方天地,黑暗如潮,吞噬着沈如松前淡淡的余辉,他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沉重呼吸声。 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念头都在推搡着他,逼迫着他快跑,快跑! 跑啊! 沈如松大喊着,嘶吼着爬起,仍是攥紧了枪,攥紧了仍旧给予他安全感的武器,然后奔跑。 电焊盔的面甲翻脱了扣,「啪嗒啪嗒」地开阖撞击着,他的鲜血与汗滴飞洒,失控的外骨骼闪烁着炽目红光,他奔跑着,战靴踏下,溅起灰尘,在这片久未人迹的灰暗地下,他奔跑着。 但是他能跑去哪儿? 此时这个洞穴不再有一头食尸鬼的踪影,它们一样害怕,遁入了更深处。 坍塌未曾停止,工兵仓促的作业,安放了不知多少炸药,只求阻止住兽潮。食尸鬼挖掘出来的隧道能有多坚固?层层坍塌下怎么可能会有出路供人出入?沈如松腰间的小灯的亮光远远投散,背后和面前都是崩塌的岩壁,在烟霾与止不住的黑暗中,不被突然活埋便不错了,哪里有一条出路? 回应是崩塌的岩壁。 沈如松只得继续奔跑,他踩过满地的尸体,这里刚流过了战士们的鲜血,然后被隆隆掩埋。 跑到尽头,已是四面绝境,沈如松大口大口地喘气,环顾身侧,他看到了一个堪堪够人低头进去的洞。 里面可能是食尸鬼,可能是个死路,可能会让他活活憋死,但沈如松一点犹豫都没有,径直钻了进去。 连续的下坡和陡道让沈如松坚持不住,他不知摔了多少个跟头,但前方有路,还能走就接着走,温热的血自额角破口溢出,淋了他满脸。 岔口变得越来越多,震动在持续,一条条向下的隧道便是通向深渊的道路,沈如松不记得当他停下来时,究竟跑了多远。 他放下杨天,摘下电焊盔扔掉,颓然滑坐在地,他徒劳地摁动通话器,结果自然空余电流噪音,无论他声嘶力竭呼喊也好,哀求恳求也罢,通话器那头不会有一丝回应。 就算有回应又能怎么样? 燃起一丝希望,再逐渐熄灭,最后怀揣着无限恐惧死在这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