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死给你看,哭给你听。 搁藕狗双脚趴在墙壁上,吐着舌头望着天花板,眼神里满怀期待,似乎在等待红色批驳的落款。 它把自己玩得不合群了,像是个坐轮椅狂飙的瘸子,又好似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的孩子,这里的规则它不适应,弄的自己好狼狈,那些复杂的曲线,小狗狗看不明白。 永远、一直,这些幼稚的字眼跳出来,一幕幕像是从前。 小狗狗摇了摇尾巴,他的爱是那么坚定,哪怕没有回应却也始终等待,只是他不清楚,这个世界不喜欢小狗,也不喜欢摇尾巴的天使。 “这世上,真的没有救世主吗?” 搁藕狗眨了眨眼,紧张地舔了舔鼻子。 “没有。”少年吐息道 “那,是谁摸了我的脑袋?” 小狗直勾勾地看着窗外,他缩在角落,慢慢地也不看了。 “我,我可走喽……” “去吧。”少年虚弱地点了点头,他抱着自己的木吉他,还有流着血的上臂,走了一条不再回头的路。 这一别,算不算事与愿违? 我也想回到从前,在那灾厄面前,护你一回。 不见,不用送,——不回; 以后,莫要为我生愁。 少年长的清秀,也有一条平步青云的命,他发出了炙热的光,在那看不见的地方活成了哑巴。他们都失去了可以肆意妄为的对象,于这红尘嚣嚣的地方,繁华落寞了。 可笑可笑,如此短暂的光明,竟然要三年来债还,拿五年来铺垫,拿一辈子来遗忘,我是否非要与它了断,才算登堂,进了高楼? 在牧化神到盆栽星的时候,看了看手上的名单,有报告说,少了一只契约兽。 “一只狗?”艺璇很是惊讶。 “不对,是一条——” “再抓一只就好了,无须大惊小怪的。” 牧化神揉了揉眉心,看着一旁还不曾离开的神官,睁开眼说道,“怎么了?这只狗,很特殊?” “是的。原本应该很重要,但现在,似乎又不重要了……” “打什么哑谜?”艺璇行事作风强硬。 “他,本因为与一位契约者是绝配。但是那位契约者去【星盟号】上了,所以,就算他契约不出去,也无碍,上面已经不关注了。” “原来如此……”艺璇颔首,显然神官的担心,在于自己愿不愿意出面。 作为主考官,他如果直接上报到主神殿,当然是无伤大雅的,可牧化神若是不愿意出面,丢了一只契约兽,还是之前重点关注的盆栽星号,那么这里的相关人员,都要领一份严重问责。 “先调查,然后再搜捕,并准备补救。记得,立刻上报!” “明白。”神官神情松弛了下来,心里石头落下。 这位神灵,似乎没有那么难接触。 有些事,她做和艺璇做是两种概念,就好像是家里的陶瓷掉了,如果是下属、外人,就算是口头上没有什么,心里也会记上一笔,可要是小外孙打碎了,那无疑是更担心孙儿有没有受伤的。 艺璇出面用自己的身份走流程,那真的就只是走流程而已,甚至因祸得福,有了交流的话题,可以套近乎,但如果她做甩手掌柜,把事情打包上报上去,盆栽星号那么多届学生,随便来一个报复,他们全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牧化神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财神主政,她又不是政治白痴,眼下这个事件,有三种处理方式,其一当然是甩锅,把自己摘出去,但是对于她这样的身份而言,平庸就是原罪。 其二则是借助这件事,把自己融入当地的利益链条,既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然没有谁敢暗地里穿小鞋,而在明面上,谁又敢给财神近侍使绊子?如此她很容易镀金。 当然,这种做法容易染,而且也不高明,所以艺璇的做法虽然简单,但是大巧不工,反而借助这件事情,让自己在更高层面,也就是神殿的中高层里露了个脸,为以后调动资源的途径,打打基础。 至于责罚…… 就盆栽星的规格来说,这件事大概率属于降维打击,只是运气不好,不大可能是内部管理问题,就算有,想脏她也难,因此,这一下顺水推舟,打通了诸多考量。 只是这逃走的契约兽,到底是哪里来的? 【搁藕狗】 【一只可爱的小狗,据说是上帝身边的天使,想兑现传说,需要遇到天命之人。】 【标签:生命,子个体,不可探测,神秘,未定种。】 原来如此…… 绝配? 跑了个天命之人吗? 艺璇好奇,好奇天命之人的模样,它们到底是三头六臂,还是蛇身人首? ———— 溪水旁落花盈满,青蛙在荷叶上见两条鲤鱼: “孤寡孤寡蛙蛙蛙!” “不嘛不嘛可达鸭!” 鲤鱼在吐泡泡,另一边来了只左摇右摆的、抱着自己大脑袋的黄色小鸭子,憨态可掬,大眼睛很委屈。 “孤寡孤寡?” “不嘛不嘛!” 听着它们的交流,两条大鲤鱼就像是荷叶底底怪物,张开嘴可以吃下它们,硕大的身躯游弋,浪潮浮动,岸边的少年压低头上的毡帽,锐利的目光扫过池塘,眉眼里沁满了杀戮: 有人折了他种在沙漠里的信标。 “去哪儿?”中年人目光斜视。 “找那个自动贩卖机系统问问,现在外面的情况。”垂钓客气质阴寒。 第四天灾发展久了,彼此的业务都会有重合,就比如这个自动贩卖机系统,它现在做刺杀的勾当,顺便打探打探消息,已经不再局限于做一只终端的销售机器,而是把触手伸到了更上游,甚至是来到了毫不相关的领域。 不过所幸,这张擂台里似乎没有杀手系统、最强炼丹系统之类,否则冲突肯定不小,这也是第四天灾们彼此会发生交集的必然性,因为都想成为全能系统,或者因为一些合作协议,共生发展。 垂钓客因为身上的热劲,脱掉了自己防雨的蓑衣,他蹲在自动贩卖机身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调动,唤醒了人工客服。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垂钓客】 【登陆中……连线中……请稍等】 这是系统之间的连接信号,非第四天灾就算完整了前面的所有,只要不是系统持有者,就没有办法发现这些隐藏功能。 “刚想要找你。我最近接到笔大额赏金,是去无迹沙漠,杀一条狗。它身上或许有天命,小心行事。” “——,我刚想问你擂台赛的进展。”垂钓客一字一顿,说话略显吃力。 “很神秘呐……,也不知道是哪位黄泉碧落的手段,在如此林间小道放一个捕兽夹。自认倒霉了。” “这也是好事。高山,有高山的好处。”垂钓客似乎生理有恙,看起来咬字很吃力。 “是的,过早的摊牌就跟抢车位一样,不论如何,都有一席之地了。”自动贩卖机系统轻轻颔首,随后回到主题:“无迹沙漠,去吗?” “我怕遇到形无痕。这个地方,跟他太配了。”毡帽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据说他没有进来,……” “你,确定吗?”垂钓客双眼微眯。 “……,应该。”自动贩卖机系统沉默了片刻。 他并不想卷入漩涡的中心,怕最后被撕得粉碎。 垂钓客沉默了半晌,半蹲良久,直立起身: “我接了。” “……好。”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只是想吃一片黑巧。”垂钓客将西服抽直在肩膀上,头上还是那毡帽,神情吊儿郎当,看起来动作轻松了不少,显然是切换了存在感。 无迹沙漠…… 这世上的荒漠里,就没有简单的。 自动贩卖机摇了摇头,不再多想,之前在池塘边垂钓的中年人微笑着继续抛竿: 所谓,心静自然凉。 神殿啊,这又是一卷什么世界观呢? 青蛙和小黄鸭走远了,两尾鲤鱼游散了,中年人摘掉耳机,不再听里面凄怨的故事,手上的小辣条吃完,嚼了片口香糖,来到自动贩卖机面前指纹识别。 其实第四天灾跟第四天灾的交流,并不需要双方同意,只要彼此系统确认完身份,就会形成一个聊天框架,然后双方系统就会悬浮上空,成为类似监视器的记录仪,而非打电话一样,拨过去、接通。 这位黑衣人的系统等级更高,对系统的了解更彻底,因此很快,自动贩卖机系统就又一次来到了这片芳草凄美地。 “发布无极沙漠的人是谁?” “你!——”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动贩卖机就瞪大了双眼,“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 “……” “认识我?那就好办了。说吧。”中年人好笑道。 “不认识。只是觉得像。”自动贩卖机收敛气性。 “哦?随便了。说吧。”中年人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将此放在心上,就好像是一位大明星,海报贴在了四海八荒,因此也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神殿的内政部发的。应该是一位扎根很久了的前辈。”想了想,自动贩卖机给出了已知的信息和猜测。 “是吗?”中年人双臂环抱在胸前,做沉思状,随后又不经意间问道,“飞船的格局还好吗?” “目前比较稳定,都没有敢轻举妄动。但北方来的一些嘻嘻哈哈的乐子人,很影响我们的生活稳定。”自动贩卖机提起这个,语气有些古怪。 “明白了。你觉得距离结束,还要多久?”本来应该结束话题,但中年人末尾又问了一句。 “哎……不好说。”似乎是觉得双方气氛缓和,贩卖机说了些废话。 “没有去南面看看吗?那毕竟是隐藏规则的地方,不参与参与?”中年人摸着下巴,态度亲和。 “进不去的。只要我们往南走,规则就会随机生成无生机区域,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愿意投入资源了。”面对中年人的盘问,自动贩卖机系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瞧见他的配合,这位高大威猛的壮士也没有为难,点头后离开了对话空间。 看着他的消失,又看了看自己目前的【在线】状态,自动贩卖机有些无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了,对面的第四天灾全都是榜上有名,甚至有几位鼎鼎大名,而现在,甚至都出现一尊序列,这对于贩卖机来说,无疑是亚历山大,毕竟他的触角已经散播出去了,跟这些角色交流,一个不巧就是死无葬生之地; 福祸相依? 够了吧,他的小体量,不敢折腾,所谓的好处,自己也要有命去拿不是?第四天灾跟第四天灾的差距,有可能胜于鸿沟。 擂台规则太小了,又太深了; 深处? 那些地方,就连他的系统都不敢深入,又岂是自己敢起心思染指的?但愿系统等级更上一层楼之后,能换一个词牌名。 贩卖机系统摇了摇头,另一边的中年人继续回到河岸边,悠闲地喂养着池塘里的锦鲤。 他啊,安心做一位过客就好了,再多的,点到为止; 舞台上已经足够拥挤了,想要一席之地,非要头破血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