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小日本应该折腾完了吧。”陈树功问看守。 “是折腾了很长时间,不过我刚路过那儿,没再听到动静。”看守回答。 “那行,你们仨去一趟,把小日本处理了,好让妙红滚蛋回家。” “这就干死他?长官您可答应人家,不能说话不算数吧。”监狱长揶揄道。 “谁让他提这么多要求。保命的时候就要一心保命,别提其它要求,让人为难。” 在船山与无脸凶案善后完结之后,陈树功将南造云子等有关日谍的情况汇报给。感慨无比:“日谍全面渗透神州,几乎无孔不入。就在无脸凶案发生同时,东京浅草寺贯首、天台宗总务长大森亮顺师率日本佛教观光团来华,到宁波、杭州、南京等地参观。其中就混有军事间谍。在杭州,他们对灵隐寺不感兴趣,反而对笕桥机场(当时中国空军防守东南的主力机场)看得十分仔细,还违反我方要求,频频拍照。行动诡秘,举止鬼祟。被我识破交涉后,才有所收敛。” “恕我直言,中日之间难逃一战。日方频频挑衅,局势一触即发。” “说:和平未至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至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我们希望和平,而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绝不求战。作为军人,我们保家卫国的弦不能松懈。树功,下一步,你准备到哪里去找南造云子?” “南造云子肩负樱计划,不会轻易撤回。她奉命在京沪活动,我判断她不在南京,就在上海。下一步,我准备到上海去寻找。” “日本女谍厉害呀,上次来一个川上芳子,就鼓捣成一二八事变,这回南造云子来,来者不善,不可小觑。我会给上海党政方面打招呼,你到那里直接在市公安局挂督查长职。希望你再接再厉,一定把这条狐狸揪出来。” 相处一段时间,邹士夔发现,姚长庚虽然天天带领他出入各种场所,可是对新闻并不热心,把写稿的事儿推托给邹士夔。 他捏着邹士夔写成的新闻稿,一边摇头,一边不屑地说:“亏你还是大学生,写的东西实在不成样子。” “师父,您看应该怎么改?”邹士夔谦虚地说。 “没法改!”姚长庚回答,“像你这样有钱人家孩子,怎么会好好念书呢?想当年,老子没书念,靠在印刷厂当排字工的底子,下班进夜校补习,千辛万苦才练就一手好文章。” “师父,那我撤回去改。”邹士夔有点惶恐。 “算啦,我跟编辑老爷打声招呼,让他勉强用吧。”姚长庚嫌弃地说,“你以前没干过,基础差,骂你也没用,慢慢学吧。写作看似轻松,实际是个日积月累的功夫活儿,一时半会速成不了。” 可这么些日子,邹士夔愣是没看到过他写过一篇新闻。想观摩学习,也逮不着机会。 相反,姚长庚跑腿却是勤快,每天带着邹士夔穿街走巷,风雨无阻,日夜不辍。他闷头一声不吭,经常站在热闹的十字街头,目光紧盯各色行人。邹士夔以为师父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满街乱走的妖艳女人,就故意逗他:“师父,咱们在大马路上找什么?” “你懂个屁!”姚长庚恶狠狠地骂,吓得邹士夔不敢吭声。 他暗中观察,发现姚长庚热衷于看热闹,哪里热闹往哪里挤。慢慢地看出门道,姚长庚似乎在找人。 “师父,你找谁?” “随便看看,不找谁。”姚长庚掩饰不住失望,“做记者么,到处走走,看看,指不定会天上掉馅饼,撞上什么大新闻。” “那得瞎猫碰到死耗子,撞多大的运啊。” 邹士夔猜测,他可能由于某种原因,失去了与党的联系,正急切想找回组织。当年,国民党对共产党的非常严厉,许多人早不保夕,一夜被捕消失。所以失去组织联系也是常见的事儿。 突然,姚长庚提起上回遇到赵正轩的事:“我跟你说,你那个《社会新闻》的记者亲戚,没事少跟他来往。” “怎么啦?” “《社会新闻》是反动报纸,臭名昭著,正直的新闻人都不屑于跟他家沾边。” “我跟他关系不熟,虽说沾点姑表亲,可一表三千里,当中差着好几层。只不过马路上碰到,打个招呼聊聊天而已。” 终于,姚长庚许多日子寻找没有白费。7月上旬,天气闷热,他俩奔波一上午,汗流浃背,口干舌燥。于是钻进偷鸡桥(今市百一店后面六合路、芝罘路与东路一带)的晚来香茶馆。这家茶馆铺面不大,在店门口撑出一大片白色遮阳布篷,硬生生在骄阳底下围出一块阴凉。姚长庚捡一张沿街的桌子坐下,一边抹汗,一边招呼跑堂:“赶紧上壶茉莉香片,加檀香橄榄。” 跑堂应声而去,不一会儿端上一壶茶两只茶盅,又摆上一只白瓷碟子,里面盛两枚檀香橄榄。 姚长庚顾不得端架子,夺过茶壶,给自己茶盅筛满茶,端起来一饮而尽。如此这般一连三杯,方才罢手。把茶壶往邹士夔面前一推,说一句:“你也喝。” 邹士夔给师父又满上杯子,然后才往自己茶盅里倒一杯茶,慢慢细品。沁人的花香随着热水蒸腾起来,钻入鼻子,让人神清气爽。 姚长庚捡起橄榄塞入嘴里细嚼慢咽,腮帮子里的肌肉一跳一跳。他眼睛扫视街面,骂一句:“狗日的日头,真毒!” 突然,他眼睛一亮,跳起来紧赶几步,追上路过的一个人。 “老张!” 那人回过头,惊喜地叫道:“小姚,好巧,怎么在这里碰到你?” “小弟我现在《大美晚报》当记者,正在扫马路。” “记者还扫马路?”老张不解。 “这是我们行话,就是在街面上闲逛,看看能碰上什么社会新闻。” 姚长庚将他拉来茶馆坐下。邹士夔仔细打量,老张皮肤黝黑,穿一身土布对襟无袖褂子,黑短裤,脚蹬敞口土布鞋,看模样是一个从十六铺码头上岸的乡下土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