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萍见一时脱身不了,只能按照事先定好的说辞说:“我带我家小宝出门买早点,忘记带钱,把他放在客堂里自己上楼去拿。没想到等我下楼来,我家小宝就不见了。” 刘阎王刚才在柜台上被退房、要房的客人搞得脑仁疼,的确没留意到孩子。 “别急别急,我帮你找找。”刘阎王耐着性子,装作好脾气,示意两名手下把李春萍架回旅社。 等好不容易把人弄回旅社,刘阎王翻脸了,阴阳怪气地说:“你儿子找不找得到无所谓,只要你在就行。” 他不愿意再装了,亮出真面目,吩咐手下把李春萍铐上,带回房间。天已近午,再有几个小时,青岛的司徒慧就该登船。本来打算等他来到上海再一齐收网,现在出了一点状况,提早动手也不碍事。 “狗特务!”李春萍愤怒地骂道。 刘阎王嬉皮笑脸地回击:“没想到吧?实话告诉你,我们利用你当诱饵,抓捕了一大票你们的人,恨不恨,悔不悔?你咬我呀。” 李春萍啐他,刘阎王闪身躲过,反手一记耳光,把她抽得嘴角出血。 “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刘阎王冷笑着说,“你老公司徒慧正从青岛往上海赶,我们已在码头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一下船,我们就抓捕,这样你夫妻俩可以在监狱里团聚。” 刚才没趁机逃走,让李春萍有点垂头丧气。刘阎王还以为她懊悔了,得意地吩咐手下把她带上楼,关进房间。 “再等几小时,咱们大功告成!”刘阎王乐得几乎跳起来。 入夜,大马路的霓虹灯照的眼花缭乱,路上行人摩肩擦踵,喧嚣无比,而一路之隔的后马路相对冷清。昏黄的路灯下,流莺若隐若现,不怀好意的男人从马路这头逡巡到另一头。弄堂深处的赌坊门庭若市,鬼一般的鸦片鬼则蹩入大烟馆寻求飘飘欲仙的感觉。此时,都会旅社到了一天中难得的清净时刻。别看柜台上的活儿不吹风不淋雨,一天站下来,刘阎王双脚肿胀,苦不堪言。 “你盯着点,我里面去迷瞪一会儿。”刘阎王对属下说,自己跑进里面的客房,把门一关,翘起脚躺在床铺上。今天是最后一晚,唱戏得把场面撑圆了。照推算,司徒慧已经登上赴上海的大海轮,虽说现在收网也不碍事,可刘阎王不想节外生枝,最后一幕不能草草收场,得绷住了才能获得满堂彩。 一阵马达轰鸣,一辆灰绿色“劳斯莱斯”装甲车驶入后马路,停在都会旅社门口。这种轻型装甲车是从“劳斯莱斯”银魅改装而来,车顶上加装了可旋转的机枪塔,像戴了一顶大礼帽,枪口对准旅社内。见这么大阵仗,马路上的行人一溜烟全跑空了,马路两旁房子里的住家也纷纷关上门与窗户,怕万一冲突起来,子弹不长眼。一队身穿华界公安局黑色警察制服的人堵住大门,头包红色大头巾的印度巡捕辛格急不可耐要冲进去。 “辛格先生,待会儿您领头冲进去。您一出现,他们不敢动粗。只是您不用说话,我们说啥只管点头就是。”沈栋叮嘱辛格。今天,印度巡捕出乎意料积极,沈栋心中暗喜,要是起冲突,打伤打死了巡捕,那才好呢,看嚣张的特务处怎么收场! 沈栋给身后的人使眼色,身后两辆黄包车钻入弄堂,停在旅社后门。而另三人,全身黑色夜行装打扮,闪进隔壁“福寿宫”。这是沈栋安排的一支奇兵。 等他们行动之后,沈栋才一招手,辛格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群警察,破门而入,扑进都会旅社客堂。柜台上正在打盹的小特务被惊醒,连忙嚷嚷:“你们找谁?” “我们找傅香铨。”沈栋用枪顶住小特务脑门,小特务识相,乖乖放下手中的家伙。 客房内躺在床上的刘阎王半合眼睛没睡着,外面马达声闹哄哄,他正要起身出去瞅瞅。推门走到客堂,一屋子黑鸦鸦的警察,他心中暗叫一声不好,马上拔出枪,招呼属下一起抢出来。客堂里双方数十人枪口对准枪口,寸步不让对峙着。刘阎王看清,对方为首的就是公安局打瞎他属下一只眼睛的小子。 “原来是你!”刘阎王恶狠狠地说,“我就算准你们会来抢人。怎么着,破案没本事,抢功劳最拿手。老子到嘴的肉,哪能让你们轻易抢去?” “你是谁?”沈栋装作不认识刘阎王,“在上海的地界,老子最大。你一个平头百姓身携凶器,莫不是想当劫匪?” 刘阎王冷笑一声:“呵,我刚脱了黄皮子,你就翻脸不认人。我还想着哪天去找你晦气,替我属下弟兄报仇,没想到你小子真敢自己找上门撞到我枪口上,来的正好,今天老子就送你见阎王。” 刘阎王打开手枪保险,枪头瞄着沈栋的脑门。沈栋也不含糊,跟着打开手枪保险,把枪口瞄准刘阎王脑袋。 “我不管你是谁,只认皮子。瞧见我这身制服了吗?”沈栋手指自己一身黑皮,“咱是官府!你们身着布衣,跟官府对抗,那就是匪。识相的放下枪,我不为难你们。” “黑皮子,吓唬老百姓还成,可咱们是黄皮子,枪林弹雨都见识过,还怕你们不成?”刘阎王瞪大眼睛骂道。 “什么黄皮子黑皮子,这是租界的地盘。”辛格此时站出来,“你俩都得听我的。” “咱们此次行动可是在工部局警务处报备过。”刘阎王说。 “咱们也跟租界当局打过招呼。”沈栋抢着说。 “印度佬,你可别拉偏架,公报私仇。”刘阎王警告。 “我就拉偏架,怎么啦?”辛格反击,“老子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老子也忍你很久了。”刘阎王不明智地跟巡捕怼上。 “我警告,你跟你手下,放下枪!”辛格严厉地说。 “你们的行动太蹊跷,在此地窝藏共党分子,迟迟不予抓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冒特务处名义,行掩护共党之实。”沈栋趁机挑拨。 “对,你们身份可疑。一直穿便衣,谁知道你们是谁。”辛格得到后援,更硬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