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共产党不要捉了？”傅醒华勃然大怒，“朗朗乾坤，现在还是国民党的天下，竟然让共产党猖獗到如此地步，你们公安局都是缩头乌龟吗！” 　　 听到傅醒华发火，汪勇毅口气软下来：“傅老，我已经下令全城搜捕，悬赏捉拿，请放心，不久就会见成效。” 　　 傅醒华意识到自己失态，柔声抚慰道：“也不能全怪你们，共产党太厉害。这两天，我仔细研究顾顺章编的《特务工作的理论与实践》，一边读一边冷汗直冒，心底下佩服之至，他们这些由俄国人调教出来的本事，比我们不知强多少倍。我们再用老办法对付他们，恐怕共产党越抓越多。所以，我一直在琢磨，一定要改变方法，师夷之长技以治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这两天剧团里一直传一个消息，大世界荣记共舞台的经理张善琨不打招呼，一个人悄悄潜入湖社礼堂观戏，对《夜半歌声》极为赞赏，与严经理接洽，想让剧团到共舞台演出。 　　 荣记共舞台（1954年改名共舞台，现为ET聚场）原在大世界内，原大世界老板黄楚久在1930年将其单列出来独立经营，初名齐天舞台，专演京剧。是20世纪30年代上海四大京剧舞台之一。后上海闻人黄金荣接受大世界后，1933年将它更名为荣记共舞台。该剧场以机关布景和演出长篇连台本戏的海派京剧出名，先后上演过《火烧红莲寺》、《宏碧缘》等剧，很受市民观众欢迎。 　　 共舞台是“大码头”，而张善琨在业界又以眼光精准闻名，《夜半歌声》能得到他青睐，登上共舞台演出，对小剧团来说，是踏上成功之路的重要一步。所以，全剧团上下群情振奋，演出更加卖力。 　　 这天一吃过中午饭，剑瑛等剧团演员与一众后台龙套就早早来到礼堂走台排练。扮警察喽啰的严启生问剑瑛：“听说了吗，咱们被共舞台大经理相中，要上那里演出，是真的吗？” 　　 正在吊嗓子的剑瑛故意回答：“我没听说呀，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那你来这么早干嘛？”严启生知道剑瑛故意拿他，“这戏演到现在，没有半年也有两月，唱演做打你早烂熟于心，如果不是要登大舞台，你会来排练？” 　　 “艺无止境，说明我认真。你一个龙套，这么早赶来做什么？” 　　 “你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剑瑛哼一声，调转头，脸上却抑制不住得意的笑。 　　 “原来你是我的跟屁虫呀！” 　　 “要不是我忙上忙下拉布景换道具，这戏离开我还真转不开。”严启生厚着脸皮说，“再说，我不来，谁给你端茶送水？” 　　 “切，你不来，我可以找区祖望。” 　　 从剑瑛嘴里提到区祖望，总让严启生泛起一阵酸楚。 　　 “你看！”严启生朝门口一努嘴，“严经理来啦。” 　　 剑瑛顺他所指看过去，果然严经理出现在剧场门口，身后跟着一个妖艳的女人。严经理走到舞台当中，招呼大伙儿：“先把手上的活儿放一放，聚过来听一听。” 　　 大伙儿好奇地聚拢在他周围。 　　 “也许大家都听说了，《夜半歌声》这出戏被共舞台张大经理看上，他邀请咱们去那儿演出。” 　　 消息虽然早已传开，但从严经理嘴里得到证实，大伙儿仍然十分振奋。严启生心目中只有剑瑛，她是这个戏的女主角，登上更大的舞台，是扬名成腕儿的好机会。想到这里，他不禁为剑瑛高兴，激动得拍手，同时带动大伙儿也一起鼓起掌来。 　　 严经理继续说：“这是对咱们这台戏的褒奖，共舞台是上海滩的大码头，过去他家专演平戏（即京戏），能登台的戏班子都是享誉南北的名角儿。现在年轻人流行文明戏，张经理想带着共舞台转型，第一次演文明戏就挑中咱们这出《夜半歌声》。这对咱们大伙儿都是一次机会，不仅戏可以扬名，人也可以借着戏出名，增加社会影响力。” 　　 “就是说，咱们剑瑛姑娘要成大明星了呗。”人群中有人搭话。 　　 剑瑛脸蛋红扑扑的，娇嗔道：“讨厌，尽惦记出名。” 　　 “咱们演戏的，不惦记出名惦记什么？” 　　 严经理摆手让大家不要争，说：“个人出名事小，更重要的是咱们这台戏是讲年轻人反抗黑暗势力压迫的主题，对当前社会很有裨益。试想，如果能登台共舞台，将产生多大的社会影响力，让多少受压迫的青年觉醒！此外，咱们这台戏当初编剧导演构思的时候，有许多精彩的舞台构思，在这里没法实现。共舞台以机关巧妙布景宏大闻名，那里能完全展现咱们这台戏的舞台魅力。” 　　 大伙儿纷纷点头称是。 　　 “另外，我宣布一件事，咱们剧团将迎来一位新成员。”严经理挥手指向身边，大伙儿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女郎。她一头波浪卷发，皮肤白净，穿一身墨绿色洒金缎子旗袍，领口扣一块羊脂白玉雕成的蝙蝠钮扣，外加罩一件白狐狸皮大衣，显得雍容华贵。 　　 “俗气，像只狐狸精。”剑瑛不屑地撇嘴，低声对严启生说，他也点头赞同。 　　 “她是孙莉小姐。”严经理说，“从今天起，孙小姐新加入《夜半歌声》剧组，担纲女主角李晓霞。剑瑛，她与你成AB角。咱们在湖社，一直是你一个人挑大梁，太累了。安排一个B角，你们俩轮流演，可以减轻你劳累。” 　　 “严经理，我不累，一个人能挑下来。”剑瑛不乐意地拒绝。 　　 “人吃五谷杂粮，难保不会有个头痛脑热。一旦你生病，孙小姐可以替换你的工作。这也是从整个剧团利益出发，才做出的决定。剑瑛，你是老人，拿出友好的姿态，帮孙小姐说一说戏，让她尽快上手。” 　　 严经理回头向孙莉介绍剑瑛：“她是咱们剧团的台柱，演技好，人品好。之前一直是她演这个戏的女主角，对角色理解很深，表演十分出色。这次，张善琨经理看了她的戏，赞不绝口。你初来乍到，就跟她学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