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黄鹤楼不远处长街(今解放路)上一处民宅,此地离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武汉行营咫尺之遥。武汉行营第五处上校法规专员一大早急匆匆出门,伸手招来一辆黄包车。他是个瘦弱的矮个子男人,尖细的脸,鼻梁上架一副玳瑁眼镜。从外表看,他像一个白面书生,不像军人。的确,他是一个留学德国的知识分子,因为精通德语,被招募进武汉行营。当时,政府与德国打得火热,日耳曼人不仅大量兜售武器武装军队,而且派出庞大的军事顾问团,指导政府训练军队。甚至制定军事计划,协助围剿苏区。由于要跟普鲁士军官打交道,武汉行营急需精通德语的人才。 吃力地把一只柳条箱子搬上黄包车,箱子里满满当当装着足足两公斤绝密文件,是从秘密渠道获取的进攻的绝密军事计划。 ,面对第五次围剿,实施战略转移。,到达陕甘苏区吴起镇,宣告主力长征胜利结束。连忙调集大军包围陕北,并急调武汉行营主任到西安,兼任西北剿总副司令并代行总司令职权,组织军队进攻立足未稳的。,与联合作战,取得直的胜利,在陕北站稳脚跟。 “围堵计划”的每份地图、表格的封面上,都印有蓝色的”绝密”两字。每个领取文件的官员都按收件人编号,签字领取,手续十分严格。命令下达第二天晚上,就拿到整个计划。他连夜组织人手进行誊写,不休不眠花了两个昼夜,复制了一份,然后把原件交还给秘密渠道,以免那个在关键岗位上的同志暴露。 冬季的武汉挺暖和,一夜寒风又降温了。身穿秋冬季军官制服,领章上缀三颗梅花。就凭这三颗梅花,能为他挡去不少麻烦,武汉三镇、进城出城,没哪个不长眼的军警敢拦下他。即便遇上紧急搜查,他制服口袋里的武汉行营蓝派司也足以让他畅行无阻。 大战在即,武汉三镇感受的到紧张忙碌的气氛。作为的中枢,武汉行营周围军警林立,戒备森严。黑色轿车与绿色军车川流不息,扬起漫天尘土,天空变得灰蒙蒙一片。 坐轮渡过江,又雇黄包车,来到汉口英商宝顺栈码头。码头对面有一家镛记客栈,规模不小,正对着码头,来武汉行商的八方来客往往先在这家落脚。刚拿到“围堵计划”,赶忙通过明码暗语电报联络了上海的约瑟夫,让他派人来取情报。很快上海回电,约在这个地点接头。 镛记客栈楼底设一家茶馆,供住店的客人谈生意。抬手看手表,从上海来的长江轮船应该正在靠港。他进入镛记,在茶馆找个僻静的桌子坐下。他把柳条箱子紧贴自己脚放着,一只手不离箱子把手,另一只手捏着一张中午启航回上海的船票。明白这份情报对弱小的红色政权极其重要,关系着革命的火种与数万将士的生命,来不得丝毫闪失。的手不停出汗,滑腻无比,船票也沾湿了。他把船票装回上衣口袋,掏出手绢擦汗。只要把箱子交给上海来客,利用自己军官身份把他安全送上船,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码头拱门下,船客纷纷涌出来,挑扁担的,扶老携幼的,像一波洪水骤然而至,又顺着码头周围的街道迅速泄走。有人闯进镛记,穿单布长衫戴草编礼帽,肩上背一只包袱,手里提箱子,径直找柜台茶房。那是住店的旅客。 眼巴巴看着门口。过去,担任他交通员的是一名叫关维祐的上海女同志。他拍明码暗语电报给她,通过她联络约瑟夫,而约瑟夫的指示也经过这个路径回馈到他手里。如果有文件与钱物需要传递,关维祐会亲自乘船来武汉交接。可这回箱子太重,所以约瑟夫另派了一名男同志过来,此人不认识,只知道他会打扮成一名不起眼的小商贩,左手戴一串红绳子串起来的八颗玉观音珠子。接头暗号是“慈悲”对“普渡”。 一双皮鞋映入眼帘,它们缓缓跨进镛记大门。抬眼往上看,一色青布单长衫,宽袖,为赶路方便主人将长衫下摆撩在身侧。此人仅提一只牛皮公事包,左手无名指戴一枚金灿灿的方头戒指,手腕拢在衣袖中,一副小商贩模样。他进门先扫视一圈,目光警惕。按直觉,感觉就应该是他! 此人倒不忙撸起袖子,亮出接头信物。欠身站起来,又重新坐下。没有看到信物,他终究不敢贸然上前相认。 此人径直朝走过来,像是要跟他搭话。紧张起来,心脏砰砰跳得像擂鼓。他强压住激动,告诫自己千万别冲动。柳条箱里的情报实在太重要,一旦失误,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心里对自己说:一定要沉住气,被动,被动,再被动,一切静观其变! 此人绽开笑容,伸出手,像是要与他握手。把手从柳条箱把手上挪开,准备起身跟他握手。他眼睛死死盯着此人的左手腕,想辨别出信物的影子。 此人终于没露出信物,反而开口打招呼说:“老余,久等久等。” 他从身边擦身而过,一把握住后面一个熟人的双手,两人兴高采烈地寒暄。 原来不是这个人! 紧张出一身汗,军装后背一片湿漉漉。 足足等了一个上午,眼瞅着出码头的人潮一波一波涌过,始终没等到要等的人。他抬手看一眼手表,表针过了启航时间,衣袋里的返程船票作废了。这也就意味着今天的接头已经失败。 摸出船票,懊丧地捏成一团,掷在地下。他猛地站起来,提起柳条箱子立刻撤离。 坐摆渡回到武昌的住处,司徒慧精疲力尽。打开门,妻子正在酣睡,只是翻个身,嘴里含糊地嘟囔一句,又沉沉睡去。她为了誊写“围剿计划”,数夜没合眼,此刻正睡得香甜。 又累又饿,自打早上出门,粒米未进,嘴唇干起裂口。可他心中更焦急。敌人的军事行动已经开展,而情报却没能及时送出去,与处境危险。而更让他惊心的是,约定好的接头竟然失败,这意味着什么?交通员是被啥事耽搁了,还是路上遇到不测,被特务抓获? 庆幸自己全身而退。如果交通员被捕,敌人在镛记客栈设下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是必须通知上海方面,搞清楚交通员的状况。于是,他又抓起军官帽,匆匆出门,赶往邮电局。他得尽快给上海的关维祐发电报,告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