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皮杜的地牢里。 不愧是新建都市,连地牢里都熙熙攘攘的,有的进来的愁眉苦脸,觉得坐牢痛苦非常,有的反而喜笑颜开,进来和回家一样。 各类三教九流进进出出,往来如集市,令人感叹城市治安。 阿皮杜的犯罪活动极为猖獗,每天都有不少人渣都向秃鹫一样涌向市场,偷走钱包,盗窃肉块,在暗巷中殴打碰巧走过的可怜虫,然后把他身上所有值钱的全拿走,这也是几乎每天都有死刑的原因。 不过哪怕是在这种地方,也有谁都不敢招惹的地方,那就是地牢的最底层。 和上面那些小偷小摸,或者坑蒙拐骗的可不一样,这里的人做的都是真正的大生意,穷凶极恶,对他们来说算是褒义词。 在这里面,一个单独的牢房之中,坐着一个长相帅气阳光的年轻人。 和周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猛人比起来,他显得那么不合群,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只有他,乍一看就像是乡村农田里面辛勤劳作的年轻农夫,而且还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皮肤黝黑,大大的眼睛,明朗的五官,一看就是个阳光健康青年,肯定聪明能干,能养活一家人。 即使被关在牢里,他也没有半点郁闷,反而兴致勃勃的刮着牢里墙壁上的锈灰,钻研着什么。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抬起头。 他察觉到了,远处有传来踩上阶梯的脚步声,但从地牢里微弱的光照角度来看,看守狱卒换班的时间还没有到。 说明有什么事情,要让他们提前来这里。 “里面有什么动静吗?他有什么反应?” 外面有个说话的声音,青年可以很确定,这人不是狱卒,因为他早就已经把所有的狱卒都记在了头脑里。 同时可以听到甲胄叮铃当啷作响,来者是个骑士,或者军官。 “一直都很老实……但我们都不太敢看。”看守狱卒怯懦的声音传来,生怕因为看管不严而被责罚。 “不怪你们……毕竟他是个怪物啊。”军官理解的说道。 随后,大踏步的声音传来,一道又一道牢门被打开,最后,一直深入到底层,来到了青年的身边。 “列塔,有人愿意保你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军官走了进来。 仔细一看,就是当时面见陆恩的那位帝国将军,只是比起见陆恩时候的军装,他现在显得慎重了很多。 “嘿……准备充分啊。”青年露出笑容,眯着眼睛看着进来的帝国将军, 一身附魔铠甲就不谈了,身上散发着一圈神圣的光晕,显然刚刚接受过神官的赐福,手上还不合时宜的戴着一枚魔法戒指。 上面镶嵌着一枚通体湛蓝的宝石,他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靛苍石,这种亮蓝色、透明的刚玉类矿物,可以给予配戴者智慧及平静,让佩戴者祛除恐惧,免遭欺骗。 将军并不觉得自己大题小做了,因为摆在他面前的,可是犯了亵渎大罪,偷盗了圣人遗骨的怪物。 二十五年前,他犯下了亵渎大罪。 亵渎并非渎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罪名,亵渎大罪是对教廷不敬,而眼前的青年正是如此。 他潜入哈瓦尔,挖掘圣人遗骨,以此炼制‘圣骸’,因此被教会缉拿,判处死刑。 但军方还是把他要了过来,因为他是天才,是炼金术士之中难得的无师承者,靠着独自一人磨练而成的职业者。 但他也不愿意为军方效力,所以就被关到了现在,而阿皮杜建立之时,斯莱尔将军还没死心,又把他提到了这里来,但他依然不配合。 正好这次魔物之王想要,也可以让这位魔物来试试,成了最好,不成也不过再拉过去关起来,没什么关系。 青年似乎也清楚这一点,他丢掉手里的墙灰,嘿嘿一笑,坐在原地等着。 不一会儿工夫,眼前就出现夹着烤腌猪肉和起司的面包,还有温热过的蜂蜜酒。 在牢里只能啃冷洋葱和黑面包的黑青年,毫不客气的抓起来就大口一咬,和着酒灌进肚子里。温热的蜂蜜酒沿着胃往下流动的感觉异常清晰,让他感觉到十分舒畅。 他根本就没有理睬周围人那警惕的眼光,自顾自的享受着美味。 “列塔,这次是一位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总督想要见你,而且他不是人类,你最好收敛一点。”将军冷漠的提醒道。 “收敛?”叫做列塔的黑青年瞥了一眼,继续吃了一口面包。 他有些唏嘘,数十年来,被骂做邪门外道,被所有人恐惧,抵触,即使受到当权者的庇护,这条命和脑袋还是常被觊觎,但即使这样依然在所不惜,青年炼金术士就只为了这个目的,他将身为人的性命和所有尊严全都赌上。 在牢狱之中什么都做不到,但如果出了牢狱,再去做那种事,肯定会再次被送进来,如果不是自己仍有价值,那么决计不可能活到第二天。 要怎么做? “那当然是……很乐意啊,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位大人看上我了?我可是很乐意效力的!”黑青年一口咽下所有吃的,就像是野狗迅速吞咽食物时的动作,抖了抖肩膀,把面包吞下肚,剩下的肉都没有怎么嚼过,直接咽下。 然后,他一口饮尽蜂蜜酒,用金黄的酒液把吃的冲到肚子里,接着咧开嘴,站了起来:“希望这次的老板肚量大点!哈哈哈。” 看见他这么放浪形骸的模样,将军皱眉:“你就没有点忠诚心吗?听说你曾经也是骑士,真是有辱家族荣耀。” 名叫列塔的炼金术士,歪头斜觑了那个将军一眼,不屑的将目光收回,这动作让将军气的肩膀发抖,仿佛遭受了侮辱。 但列塔毫不在意,明明外面的牢笼还紧紧锁着,但他径直推开了牢门。 忠诚?那是什么? 炼金术师相信万物流转,世间一切没有永恒不变的道理。人会面临死亡,世事沧海桑田,旧物转换成新貌,唯有如此,才能相信着铅有可能转变为金,愚蠢的白日梦终有一天也可能成为现实啊,他们用自己的知识和坚持,筑起一道高墙,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万物流转,永不止歇,忠诚当然也不例外。 脚步迈开,数重阵列构成的魔法监牢轻而易举的就被推开,一层又一层的封禁直接全数褪去了光彩,失去作用。 其他的囚犯目瞪口呆,这绝望的监牢原来是这么简单就能推开的吗?是不是狱卒提前关闭了?!不对,这地方的魔法封禁根本关不掉啊! 但其他人,包括看守,将军在内,都没有半点惊讶,似乎习以为常。 魔法封禁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炼金术7的‘黑黄金’列塔·利威顿。 ———————— 陆恩看着手里的资料,这是斯莱尔元帅遣人送来的,是关于要送给自己的那个炼金术士。 炼金术在目前,没有等级8以上的存在,他就是当世顶尖的十几位炼金术大师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位,如果不是他犯的罪实在太麻烦,没有人愿意将他囚禁起来,毕竟,炼金术大师能发挥出来的奇妙能力非常受贵族们的喜欢。 即使是囚禁起来,大多数人也希望他能再次为帝国效力,可惜,他倒是很乐意,但每次都会重蹈覆辙,然后再次被关押。 总有一天他会耗尽当权者们的耐心,比如现在,甚至没有人愿意再保释他,以至于他被当做筹码交给了魔物之王。 他所犯的事情是正在炼制圣骸,一件禁忌之物,最初是由于天界的崩坏,导致他拿到了一些天界碎片和气息。 于是他起了兴致,开始收集天界使徒,并将天界使徒们活生生的炼入其中,最后他把目标打在了教会的圣人身上,因为圣人都是由神明册封的。 很显然,他失败了,而且被圣人彼得当场生擒,他远远低估了一位等级8的圣职者的强大,更何况炼金术并非战斗技能,于是见面就被当场打爆。 之后,他更是被囚禁起来,有人欣赏他的技术,把他保出来,但每一次他都会试图再做一次,重蹈覆辙,又被关进去。 教会的怒火也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一次又一次,这简直是在打脸,最后,就根本没有人愿意保释他了。 因为教会的势力和贵族们纠缠很深,几乎所有的贵族都是虔诚的信徒,还有类似圣艾乐芙修道院这类专收贵族千金的高雅修道院,年轻的贵族青年们也时常会选择在教会的骑士团内任职,国教是深深盘踞在整个帝国中央,牢不可破,哪怕是皇帝也需要重视他们。 一个炼金术士,如此几次三番的打教会的脸,还能活着真是一个奇迹。 斯莱尔元帅这一手很漂亮,因为陆恩在帝国内的任务就是牵制教会,为学院派进行制衡,把这个东西交给陆恩就是赤裸裸的打教会的脸,很显然,他们要注意自家的坟头不会被挖了,而且这次还很有可能成功,因为有一位等级9护法,直接传送过来,然后传送离开,方便快捷。 而对帝国而言,这也是个好消息,起码,一个炼金术7的炼金术士可以不用再牢里待着了,等到陆恩出人出力帮他把‘圣骸’炼制完毕,他没了执念,到时候以帝国的资源,他会投靠那边当然是连想都不用,魔物之王那么穷,想要尽情的发挥自身的才能,只有帝国才能提供那样的资源。 整个环节的关键就在于,全帝国也只有陆恩不在意得罪教会,并且还有能力帮列塔,设想一下,如果是瓦尔德公爵为了这个炼金术7的炼金大师,亲自出手帮忙抢了一具圣人遗骨,那他可能是疯了,在找死。 但陆恩不一样,他本身完全不介意这点,抢了就抢了,反而更能在皇帝那边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况且,教会难不成还能来打他?如果真来了,那陆恩肯定举双手欢迎,多来点,这样他一次性就能多收拾几个,而陆恩本身就和教会算是不死不休了,肯定不在乎这点。 天界封闭的情况下,教会本身的凡间实力可对抗不了一位地狱的君王血脉,虽然在圣城哈瓦尔,圣职者们有着主场优势,魔物之王也奈何不了他们,不过出来可就未必了。 “打的一手好算盘……都说屠龙者斯莱尔元帅是正直高尚的人,看起来也不傻嘛。”陆恩自言自语道。 此刻的陆恩正坐在阳台上,面前是茶几,还有几份糕点,这些都不用付钱,军方给陆恩的所有花费都包圆了,当然,仅限于食宿。 这就是等级9的好处,走到哪儿都有人主动示好,当然,仅限于没有得罪过的。 因为殴打过一顿伊莲的关系,陆恩在贵族圈子里声名可不算好,任谁家爱豆路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粉丝们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在陆恩的对边,坐着……不对,应该说是,放着两个一个少女,一个女孩。 之所以用放着,是因为她们都没有腿,不过一个仍然有手,一个则是手脚全无,在她们的肢体末端,已经变成了金属色,让她们起码不用担心大出血和感染。 此刻,其中一个有手的女孩拿着勺子,正在给自己和姐姐舀桌子上的糕点吃,陆恩把所有的糕点都放在了她们面前,自己只是在旁边看着。 阳台上的阳光很舒服,冬日的阳光只是温暖,并不晒人,两个姑娘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满,正相反,她们正沉浸在糕点美妙的味道之中。 陆恩静静的观察这一幕,他还是很难以理解,为什么她们会一点都不沮丧,甚至还能开始享受起来?哪怕是当初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她们的情绪也只是开始波动了一下,后面甚至还能安稳睡着,来到阿皮杜之后的反应也多是惊奇,真的是对自己从此变成废物这件事好像一点理解都没有,这种反应让陆恩非常奇怪,但他也不好问,万一她们只是强颜欢笑,自己去揭开伤疤,那也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