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瞾手头把玩着一颗深青色玉质圆珠,玉珠表有细密裂痕,裂痕呈黑色。 灵力透过武瞾指尖向玉珠渗进。 随着武瞾手头灵气加重,珠体向内压缩,玉珠越来越小,裂痕开始合拢。 梓璃飞入殿内,行过礼,恭敬道:“圣上,一刻钟前,禹王世子等在客殿。” 武瞾柔笑问:“他带了东西来?” “是,一个箱子,箱子内有些冻尸块儿,说是圣上要他送至凤仪宫御览的。” “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朕不想一句一句问,跟在朕身边,总该有些眼力吧?” 武瞾将玉珠捻起细看,颇为满意。 梓璃回忆着道:“回圣上……世子穿的体面,喜眉笑眼,看起来很高兴,这点从世子的作态也看得出。” “世子向奴婢打听,近来长公主是否常至凤仪宫探视圣上、圣上是否交代给长公主过繁重的政务、长公主都向圣上要些什么物什等等——奴婢含糊其辞,世子不见恼色。” “也许世子会借此时机向圣上提出他倾慕长公主的事。” “还过得去……要他来见朕。” 武瞾随即补充:“去取一‘雾影之源’,秘密送来!” 梓璃领命退下,武瞾将玉珠置在大座扶手底的暗格,瞑目斜躺在凤椅中。 少时,陈天伦衣冠楚楚,气昂昂进殿。 跨过殿门门槛,陈天伦背一弓,小步到阶下,拜过武瞾。 随武瞾睁眼,陈天伦笑道:“圣上,北域得来的东西臣带来了!” 武瞾不语,陈天伦一招手,随侍将一摞大木盒抬来,一一开盖,里边是些碎块残尸。 凤敛容斜睨尸块,疑问:“一直没解冻?” “是,都已经冻实,这足以说明这个人不修灵,具体原委不可知。” 陈天伦指着一个木盒,侍从将首级捧出,一根根扭曲的面条挂在脑袋上,形成点缀。 寒碜的五官,毛躁的头发,两眼无神,气色下乘,武瞾心想这个玩意儿长得真有够别致。 尸体残块儿不存有灵气,丁点儿未有。 在中州,属日升西方般的稀奇事。 “圣上,您看这还满意吗?” 陈天伦两眼乌青,眼袋都垂的像一毛虫匍匐在眼底。 武瞾瞧得出陈天伦深受美色、纵欲之害,也知晓陈天伦这样殷勤谄媚的原委,“事办得好极了,你有什么请求可以说了,朕无有不准。” 开口前,陈天伦几番深呼吸压住情绪: “圣上,您是知道的,臣对长公主情深意重,早已是非公主不娶……” “朕允了你也不过一句话,问题是念芸,你过不了她那一关,朕给你们促成了婚事又能如何?” 陈天伦苦笑道:“念芸的喜好、性子,臣一有机会即向人问询,甚至臣到内侍省打听,这还不算的话。” “臣都想过服用青冥蛇胆增长修为,念芸天赋所在,又肯吃苦修灵,臣不知该如何是好。” 武瞾脸上挂了浅浅的笑意,利灾乐祸般:“天伦,青冥蛇蛇胆朕是有的,服食过,恐怕你梦都梦不得念芸了!” “念芸……” 陈天伦跌坐在地,失魂落魄。 “梦寐都不得,实在是很悲哀,”武瞾话锋一转,“天伦,你是用情太深,依朕看,芳草处处——” 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易。 陈天伦听不得刺激他软肋的话,事与愿违,足能要他的痴心更深。 不顾周全,陈天伦直言道:“圣上,臣对公主是真心的!” “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当有时间去衡定,朕可以容你半年,半年后你能做出改变的话,朕可以将念芸许给你,青冥蛇蛇胆会是嫁妆。” 武瞾知道禹王府不会存在到那时候,无形中,她的承诺会成空话。 武瑶感激武瞾给她机会,叩头道:“臣回去痛改前非,竭力仿效成王叔的为人处世,不负圣上爱重!” 武瞾直言谢客:“‘黎州的林子待久了,也该回京做些正事了’——带话给你父亲。” “是,臣谨记。” 陈天伦带来的东西实为武瞾暗中指使,虽有中间人,后来些陈天伦也都知道了内情。 武瞾的原意是利用陈天伦,不是要将李念芸搅进来,怪只怪陈天伦不想清楚事实。 当陈天伦踏上浮台下落,武瞾取出置入暗格的玉珠,看到玉珠的裂痕都已经自行凑合,小有喜色。 武瞾指端微微发力,玉珠碎成小粒,一刹那向四方喷薄的灵力扩散。 受由外向内的回压力,灵力重新凝为一小团,随武瞾指尖碰触,与武瞾的本源灵气一同归到体内。 像牙签落水缸,这股灵力在武曌汪洋般的灵海中那么的不惹眼。 …… 早在数十年前,武瞾的修为就已经到了寸进寸难的地步。 日慎一日的缓步前行,武瞾已寻不得能让她再有长足进展的法子。 有武瑶炼化覆水剑剑核在先,武瞾动了另辟蹊径的念头。 这一次的试验,武瞾以羽族内核融进“雾影之源”,顺意的结果给武瞾沉寂多年的道心重新有了悸动。 不经锤炼不成神兵铁,不经霜雪难有傲骨香。 她还记得青涩年华心心念念的大器晚成,大器是有的,晚也不算晚…… “圣上。” 武瞾抬眼,是侍婢梓璃,便直接示意她说。 “翼城暗卫致信,巫影族花信即将抵达长安,还有来自花信的一封小笺,是翼城暗卫在花信落脚处搜得——信上指明了,圣上亲启。” 殿内有细弱的风声,还能听到殿顶垂下来的锦绣帛纱“簌簌”的摩擦,都显得静谧而肃冷。 梓璃将小笺信函递上,武瞾御览。 花信在信中陈述她瞒天过海,假死的关窍,还提到她与禹王陈乾的过节。 这个曾险些卫冕成仙的人,表示了善意,表达了诚意,提出要效力,武瞾却愈看愈生疑。 翻来覆去的看过,武瞾想找布帕参谋,可转念一想,她将小笺丢给了梓璃。 “东西都交给布帕,始末也都说给她听。” 梓璃领命退离,武瞾静想诸事。 金针倒拈,绣屏斜倚。 没心气儿归置政务,连规划个大致的行事方向都要磨蹭。 她少有力不从心的时候,眼前朝政时局真是让她感到烦厌了。 细算来,她除了是皇帝,好像也没什么。 执政多年,武瞾觉得她过着苦修似的日子,净是拿到些身外物,给人夸作富有四海、贤君圣主云云。 皇帝的位子没拿到羡慕,拿到了,她人已经成了权力的提线人偶。 武瞾两年前开始将事交给信得过的人去处置,像布帕,栽培起来,不失为一个独当一面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