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文德回家的时候,看到意志正蹲在烤箱前面看烤饼鼓起来。 煮锅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热气,里面炖着排骨、白萝卜还有切成段的甜玉米,满屋子都是肉汤独有的香气。灶上的小碟里搁置着切好的葱末,很多,堆成了一座绿油油的小山丘。 某人确是酷爱食葱,洛文德想,幸好他没有什么唯香菜独尊,只加蒜末诸如此类的嗜好。不过或许有也无事,世界也从来不是对立的非黑即白,就算不爱吃葱也可以彼此包容。 “喔,你回来了。”意志看到了他,“今天联谊会玩得开心吗?” “还行吧,就那样。” 洛文德走过去,看了一下汤,拿起勺子搅拌了几下,合上锅盖,而后和意志并排看着烤箱里的饼。 “无非是大家聊聊天。” “没安排什么节目吗?比如玩个游戏什么的?” “或许本来有。”洛文德盯着烤饼,它在烤箱里油光满面,流露出一种诱人的光彩,“也或许……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从头至尾,不过是一场鸿门宴。” “……怎么突然这么说?联谊上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想到了别的事,我随口说说的。”洛文德刚撒完谎,登时想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向意志,意志却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你?”他脱口而出,然后又迅速接上,“不问问我想到了什么吗?” “那是你自己的秘密。”意志笑意盈盈,“放心吧,我不会再不受控制地窥探任何人的思维了。” “你的意思是——” 作为意志,修理世界也是他们的责任之一。为了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他知道神明赋予他们“看透一切”的能力。不过在诞生的初始,他们并不能很好地掌控这项能力。比如意志,只要它的好奇心稍微重一点,它就会不受控制地同被它所好奇的生物进行精神连接,直到它获得它想要的答案为止。 “就是字面意思,或者换种说法,就是我学会了怎么控制我的这项能力。”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别担心,兄弟。”意志拍了拍他,“我不会来看你想了什么的。” “看了也没有事。” 洛文德想了一想。 “还是经常来看看吧。” “哈?你说什么?”意志故作惊讶,“淦,老兄你这癖好,好生奇怪。”“……你呀。”洛文德无奈地看了它一眼,“作为守护这个世界的意志,你定期都要把这个世界‘看’上一‘看’,这样才能及时修补世界的漏洞,以免届时使世界出现危机,甚至令这个世界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有这样的事吗?我以为我只要管管‘世界外头的事’,例如次元入侵啥的,原来还有‘世界内部的事’吗?这你之前怎么没提?” “我没提吗?” “没有啊,你每次都说那帮意志闲出屁了,没事干,所以才会天天开联谊会解闷,真是烦死了。” “我有说过这么粗鲁的话吗?” 洛文德一惊,自己都在意志面前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东西,他有些紧张地摩挲着后颈,努力回忆着自己还有没有这样不该有的时刻。待确认过除此之外,似乎再没有这样的情况之后,他心有余悸地开口道:“我下次一定注意。” “害,别紧张。”意志看洛文德一脸严肃的样子,想替他转移注意力,“喔!烤饼好了,你去帮我看看汤好了吗?” 洛文德照做。他掀开锅盖,时间刚刚好。他取出一只大白瓷碗,倒入汤,撒上葱花。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听到意志在身后问他:“不过话说回来,我以后也会被他们邀请去联谊里的吧?” 洛文德有一瞬间的凝滞,接着他继续起手上的动作。“是啊,或许有机会的。” 其实。 他看向意志,它并没有在意到别的。 根本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他看着它让自己膨大起来,以便稳妥的托住烤盘。 意志。 他看着它朝自己飞过来,伸手接过它递来的烤盘。 “我一定会尽到我的职责。” “嗯?”意志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没什么。”不小心流露心声的洛文德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随口答道:“自,自勉罢了。” 意志跟着笑了,它拍拍他。“你一直不都做得很好嘛?” 它接着说下去:“哎呀,能遇到你成为我的盾,那真是我三生有幸。” “能够作为您的盾,也是我的荣幸。” “那么,就这么一如既往下去吧。” 意志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会陪我到最后一刻的吧?什么都会消逝,但,你会一直在的吧?” “我会的。” 洛文德回答,庄严而郑重。 “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会守护您直到最后一刻。” 早知道。 “这是我一生的职责。” 就不该信你。 “您……为什么哭了……” 他伸手,试图拂去那面上的泪珠。 “不……不要哭……” 就像往常一样,他勉力地支撑起了一个笑。 “能……能尽到我的职责,是作为盾的……” 他的手垂了下去。 “无上荣光……” 你明明,比他们离开得都要早。 一只鸢鸟挥了挥翅膀,很快地离开了这个承载着过往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