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是上午十点，这个时间段正是学生听课、老师们授课的时间段，燕园内走动的学生和教工不多，教工宿舍楼里也没有什么人进出。 　　 一楼东面走廊里何敬农副教授的房门紧紧关闭，屋内非常的安静，只有淡蓝色的烟雾在这并不很大的空间里飘荡，还有愈来愈浓之势。 　　 何敬农眉头紧皱坐在书桌前的藤椅上，他的背略微有些佝偻，脸色肃然地望着窗外，右手里夹着一支即将燃尽的烟卷儿支在书桌上，左手放在小腹处，手指轻轻地抖动着。 　　 在离他身体右侧不远，并排放着两把小圆坐墩，徐国强和肖月梅在上面并排而坐，他们俩手里都拿着一本厚厚的《宋词集要》，用坚毅恳切的目光注视着沉默不语的何敬农，等着他从沉思中醒来。 　　 何敬农的右手抖了一下，他敏捷地把夹在手指上的烟头甩掉，转过头看看徐国强和肖月梅，露出坦然温和的笑意对他俩说道：“那么严肃干什么，干革命有一些流血牺牲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有思想准备，为了实现梦想而英勇献身，那是我们的选择和使命，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我们都能去笑着面对。” 　　 这位何教授可不止是个教授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不便于公开。 　　 徐国强、肖月梅是经他严格考察后在燕大发展的重点培养对象，徐国强已经秘密加入党组织。 　　 何敬农负责的这条线与另外的那条线不发生任何联系，他们是两条线，只有秘密交通员给双方传递一些必要的文件和上级的指示以及他们的请示汇报了，而且各自的交通员也互不相识，更没有见过面。 　　 虽然都是地下党，但何敬农的敌工部由于工作性质的特殊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这个敌工部的级别不比别的低。 　　 这种组织方式就是照搬契卡的，前苏联的情报机构就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特殊部门，与任何地方组织没有隶属关联。 　　 这种组织领导运行的模式，随着后来国内敌我斗争形势的发展变化，我党对其做了相应的改变，但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初至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初期，还是沿用着苏联老大哥的这一套。 　　 也幸亏如此，才使得一部分有着丰富情报特工经验的精英得以保留下来，他们在之后残酷的情报特工战中表现出卓越的才能、发挥出极为重要的作用，使我党在情报特工的职能健全和人员的培养上，没有落后于日伪、军统、中统这些更早一些把特工情报工作系统地搞起来了的对手。 　　 今天何敬农把徐国强和肖月梅单独找来，并且向他们布置今后一个阶段的工作任务。 　　 何敬农对他们二人讲，从去年的五月至今年的八月，短短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那里接连遭受重大打击，这次被破坏的已经是第五批才派过来组建了不到两个月的团队，主要成员几乎全部被捕，损失巨大，几乎是毁灭性的。 　　 这里面一定有叛徒或是长期潜伏在我们内部的敌方卧底给敌人提供情报，中统才能这样彻底的把我们的人一网打尽，不然的话不可能会是这个局面。 　　 幸亏我们和他们是独立的两条线，不然也难以幸免。 　　 从中你们也应该能感受到，秘密对敌工作的残酷性和不确定性，危险一直就在你身边潜藏着，说不准什么时候因为你自己的不慎或是叛徒内奸的出卖，你就会被陷于极度危险之中。 　　 所以我多次反复强调、告诫你们，要特别小心你们遇到的人和事，冷静面对和采取正确的方式对待，只有这样才能不暴露自己，为党做更多、更有益的工作。 　　 不要动不动就提不怕牺牲，我们谁都不想牺牲，更不能做无谓的牺牲，除了特殊情况之外，尽量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正确的选择。 　　 当需要我们献身的时刻来临，那时候再含笑面对死亡也不晚。 　　 这次组织上计划动员进步学生上街游行抗议，这不是我们的工作，你们俩下去后传达给我们的人，可以适度参与，但绝不能表现的过于突出。 　　 工作的侧重点不同，工作的方式方法也要相应改变，这里不是苏区，可以无所顾忌的展开工作，让大家一定要明白和理解这点。 　　 想不通的保留意见，必须按要求做到，这是命令。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搜集情报，把自己暴露了还怎么干工作？ 　　 我还想拿起枪上战场和日本鬼子去拼杀一场呢，那才叫痛快。 　　 可我们既然选择了现在的工作，就要无条件的把它完成好。 　　 我们的工作同样重要，从某些方面来讲，更需要和敌人斗智斗勇拼死搏杀，一点儿不比正面战场上来的轻松，你们别把它看的太简单了。 　　 何敬农又燃起一支烟，语气有些憾然地说道：“你们俩跟我提过不止一次，想把葛青发展进来，我不是不同意，而是根据我的观察，我们怕是动手晚了，他已经被别人拉了过去。“ 　　 肖月梅嘴快，她不太确定地问道：“部长，葛青可是一直都表现的很正直，他也跟我们一样，痛恨日本帝国主义---” 　　 徐国强摆手制止了肖月梅再往下说，他对肖月梅说道：“你跟他接触的时间有限，这方面我比你有发言权。 　　 我问你几个问题吧，第一，从前年放寒假之前到放假那几个月，你有没有注意到他就经常迟到和旷课了？ 　　 第二，去年年初开学到放暑假前，他请了多长时间的假？ 　　 第三，暑假开学之后你们发现他外出的时间更频繁了吗？ 　　 你把这几条连在一起想想，没有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肖月梅皱紧眉头凝神细思，一时间没有回答徐国强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