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昏黄的路灯投射在清冷空寂行人寥寥的街道上，葛青蹬着自行车不紧不慢地往北平的内城骑行。 　　 白菲菲侧身坐在车子的后座上，她的右手揽在葛青的腰际，头和右肩自然地靠在葛青宽阔结实的后背上，脸上带着惬意的浅笑和葛青说着话。 　　 天傍晚那会儿葛青回来去了高志远那屋，恰好白菲菲正在，他在回来的路上还想着要见下白菲菲，跟她说一声自己要回天津“过年了”。 　　 这段时间和白菲菲的接触多了，葛青对她好感渐增，说产生爱慕那还离得很远，不过可以说葛青已经把她当做了可以交往下去的好朋友，这样理解更为恰当。 　　 好朋友再往深一步，那就可能成了“男女朋友”，这是需要有一个过程的。 　　 他们两个人之间没有进入到那种眼神相对就擦出一见钟情的绚烂火花，从而引起强烈化学反应爆发出炽热情感的美妙篇章。 　　 见到葛青回来白菲菲很高兴，立刻叫上他和高志远去外面吃饭了。 　　 其实吃饭也是个幌子，白菲菲无非是为了借着吃饭再耽搁点儿时间，一来天晚了自己回城里不方便，让葛青送送自己理由很充分，这样两个人就有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二来总不能葛青一回来就把高志远撇下，那显得自己太不拿这个表弟当回事儿了，会伤害孩子脆弱的心灵，弄上口吃的把他糊弄回去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高志远这孩子倒也懂事，吃的差不多了站起来一抹嘴：“哥，我姐就交给你了啊，出来的时候忘了关窗户了，我得赶紧回宿舍。” 　　 他一走白菲菲也就表示想要回去了，葛青自然提出来那我就送你回去吧，晚上坐洋车也不方便。 　　 白菲菲当然很乐意，葛青就骑车子带着白菲菲送她回城里。 　　 路上白菲菲跟葛青说她今天想回家去住，宿舍那边的暖气坏了，中午那会儿就停了暖，今天大概是修不好了，没有暖气屋里冻得住不成人。 　　 葛青熟门熟路带着白菲菲到了她家门口，白菲菲从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站在院儿门前，葛青停下车子犹豫着说道：“那你就回去早点儿歇着吧，我...” 　　 走了一路葛青也没想好怎么跟白菲菲说他要回天津这码事儿，因为他不确定再回北平是什么时候，这次的任务危险性很大，中间会发生什么变数谁都无法预料。 　　 他和白菲菲现在的关系很微妙，葛青拿不准该怎么跟她说这个话。 　　 白菲菲不知道葛青在想什么，这一路他和自己说话就有些走神，现在又吞吞吐吐的，白菲菲有点儿心慌，但是也有些希翼，他是要向自己表白了吗？ 　　 她暗自在想，他要是把话跟自己挑明了，那自己是该立马就答应他呢、还是拿个样子，表示考虑一下再给他答复呢…… 　　 好在天很黑也没有月亮，葛青、白菲菲两个人都显得不太自然的脸色被夜幕很好的遮掩下来。 　　 葛青吭哧半天也没说出句整话，最后一咬牙说道：“那我就回了，你快进去吧。” 　　 他想还是算了，这架势怪别扭的，赶明儿让高志远转告白菲菲一声就说自己回家过年去了，别的事儿等以后见了她再说吧。 　　 葛青调转车把就要骑上自行车走，这下白菲菲急了，她急忙说道：“你...你别走，你站住。” 　　 白菲菲的声音不小，明显带着焦急之意。 　　 葛青也有点儿慌张，站下来问道：“你...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就听白菲菲有些怪嗔地说道：“你走了我怎么进去呀，钥匙还在你那儿呢。” 　　 葛青哑然失笑，急忙支好车子从兜里掏出那串家门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我把这事儿给忘了，来来来，快进院儿吧。” 　　 他推开院儿门让白菲菲往进走，白菲菲迈进院儿里，迟疑着问道：“你这就要走吗？你不进来了吗？” 　　 从那天日本特工死在这儿之后，白菲菲再没有回来过，这会儿又是大黑天的回到这里，她确实是有点害怕。 　　 另外从她内心来讲是真不希望葛青走，所以白菲菲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问葛青是不是要走。 　　 葛青也不是真的想走，他顺着白菲菲的话回应道：“我也没什么事，跟你说会儿话再回。” 　　 白菲菲高兴了，她从葛青手里拿过锁头说道：“那你快把车子推进院子里吧，别又让人给顺走了。” 　　 葛青嘿嘿笑着把自行车推进了院儿里放好，白菲菲关上院儿门从里锁好，两个人相跟着进了屋里。 　　 白菲菲把灯拉开，葛青手脚利索地把火炉里的冷灰掏净拿簸箕端着倒掉，再端了些煤球劈柴回来生着炉子。 　　 等火起来了，白菲菲弄水让葛青洗了手，又往炉子上坐了一壶水烧着。 　　 她从里屋找出来那罐大红袍等水开了，给葛青沏了一壶茶让他倒上喝，自己去里屋脱了大衣换上拖鞋，来到外屋坐到方桌旁和葛青说话。 　　 闲聊了几句，葛青想想还是跟白菲菲说一下的好，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水，语气如常地开口说道：“师姐，学校要放假了，我后天就回天津了。” 　　 白菲菲的神情黯然下来，低头摆弄着手指问道：“哦，那要什么时候回来呀？” 　　 葛青迟疑了一下说道：“过完年了，下月月底开学前吧。” 　　 白菲菲随口说道：“前两天志远还说，等着过些天看我能不能跟科里提前告几天假，和我一起回沪上过年...” 　　 她忽然抬起头狐疑地看向葛青，思忖着问道：“小青，志远还说要是我休不了几天假，就别来回折腾了。 　　 你也不打算回天津过年了，咱们三个人就在北平过个年，你大姐家在城里，有的是地方住。 　　 这边过年跟我们那边不太一样，让你带着我们好好转转北平的庙会什么的，你怎么又想要回去过年了？” 　　 葛青看着白菲菲眼里隐含着失望和哀怨之色，磕磕巴巴地说道：“原来...原来是不打算回去了，可前几天家里让人捎过话来，我...我大姐让我回去过年，所以我就...” 　　 白菲菲从葛青的表情里敏锐地发现，他是在对自己撒谎。 　　 她有些想不通，回家过年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葛青为什么像是有什么事儿在瞒着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