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正中下怀
极司菲尔路76号。 影佐阴沉着一张脸,在一列宪兵队的护卫下,快速地走在走廊之上。 周遭路过的76号的文职人员纷纷向其敬礼,但木内影佐似乎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毕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样一件猖獗到极致的爆炸案,可谓是让他在情报部门内的威信扫地。 更遑论,在这次事故发生后不久。 虹口区就突然因为不明原因而发生了大规模的断电。 此事更是令影佐深感震怒。 因为爆炸案和断电事故造成的恐慌,如今申都各处都在抽调人手,以护卫本部的安全。 如若在近期之内抓不到这个搅局的幕后黑手,那木内影佐恐怕又要因“督查不力”的名义受到上级的责难了。 而到了76号的办公厅,影佐第一个想起的人,便是那个素有“魔窟活阎罗”凶名的林德。 这些年,他深植于东瀛的情报系统之中,也的确是有意扶植了不少龙国的汉奸部队。 不过,令他感到失望的是,这些被他收为麾下的汉奸素质大多极为低下、难堪大用。 除了变着法子地索要军饷,就是打着各种旗号私自捞油水,对情报工作的推进毫无帮助。 所以,整个情报系统内,影佐真正能信任的龙国人不多。 他即将打算见的林德,便是其中的一位。 等到他走到林德的办公室时,却只见仅穿着一身白色衬衫的林德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走了出来。 而他身后紧跟着的汪曼春则是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看上去鬓丝有些凌乱。 见到影佐一行人走近,林德意态从容地开口道: “出什么事了?影佐先生?这么急着找我?” 影佐这时候自然是没有与林德过多寒暄的意思,只是面色严峻地开门见山道: “林德先生,想必你刚刚已经听闻了虹口区司令部遇袭的事件了吧?” 林德挑了挑眉,佯装出一副惊诧的样子: “此事……我的确刚刚是收到了手下的通报……” 顿了顿后,却又见他拧紧眉头,故作忖思地问道: “嘶……不过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神通广大?敢在戒备森严的虹口本部,而且还是影佐阁下的眼皮子底下……制造出这样一起骇人听闻的爆炸案?” 影佐抿了抿嘴唇,压抑着心中的怒气,继续道: “是信件。做局的这个人十分狡猾,他将微量的炸药隐蔽在信件中做伪装,在技术水平相当有限的龙国,的确极为罕见。” “这一点,终归还是我……疏于防范了……” 林德点点头,轻咦了一声: “小小的一封信件……竟能藏得下威力这么恐怖的易爆物?的确是有些稀奇……” 微怔了一阵后,林德随后便从方才的纷乱心绪中回过神来: “不过影佐先生请放心,以这次事件性质的恶劣程度,即便是掘地三尺,我林某人也迟早要把这只藏在下水道里的老鼠给抓出来。” “这正是我来找你的理由,林会长。” 影佐用蹩脚的语调说着,目光锐利: “这次的肇事者……看起来十分嚣张。在爆炸案结束之后,甚至特意给虹口本部打来了电话。而且……此人扬言,下一个要对付的目标……就是76号!” 林德听闻此话,面色微微一变: “侥幸得手,居然还敢当面叫嚣?哼,他真以为自己是大闹龙宫的那吒太子,还敢反了天不成?” 表露出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林德的眼底一时枭雄之色尽显。 而林德身旁的汪曼春,目光也同样是咄咄逼人。 “撒网行动刚结束没几天,这些地底的鼹鼠们,又自以为无法无天了?” 汪曼春红唇微掀,一颦一笑如若蛇蝎。 林德转身看向了她:“曼春,你这边有什么主意吗?” “他跟我们来这一手打草惊蛇,那索性我们就还他一个愿者上钩。” 汪曼春褐色瞳眸中闪掠过一抹戾然: “我想凭空捏造出来一个敌后或者是军统那边的‘叛徒’,以这个‘叛徒’作为诱饵,让他去四处指证那些参与此案的成员,令那些策划爆炸案的情报人员人人自危。时间一长,不怕他们漏不出什么马脚。” 林德眸光中透出几分深意。 要说他身边的这个汪曼春,确乎也是蛇蝎心肠。 短短须臾片刻,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应对之策。 如若真要让她的这个钓鱼计划顺利推行出去,对那些尚不知情的情报人员,可谓是危险之至。 不过,在表面上。 林德却依旧摆出一副深以为然的神情,赞赏式地附和道: “好主意,先看看此人之后会有何行动?” “这76号素有魔窟之名,在我们面前耍这一套打草惊蛇的把戏……呵,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 林德负手而立,显得从容自若。 “叮铃铃……叮铃铃……” 而恰好在这时候。 76号办公厅的走廊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周遭的一众职员见了,没一个人敢接。 毕竟他们的顶头上司正在办公室跟东瀛人那边商议着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所以在大厅的一片寂静中。 这道急促的电话铃声显得格外诡异。 “是他!”影佐看了一眼自己的镀金腕表,“他果然很大胆!” 长谷向影佐示意,却被他这位上司面色冷淡地推开了。 他依然坚持亲自接这一通电话,尽管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原因无它。 仅仅是……木内影佐的确从那股被干扰的声色中……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熟悉。 “又是你?对么?” 在一众宪兵队的护卫下,影佐拿起办公厅走廊上的话筒,冷声问道。 “你迟到了。”徐天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这让我感到很失望,说明你们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危险性。” 影佐额头的青筋兀地爆起。 又是和刚才那般目中无人的口吻。 如若让他锁定了这个龙国人的位置,说什么他也一定要…… 影佐心中积郁了一堆怒火,但一时半会之间却又无从发泄。 “你的意图究竟是什么?虹口区刚才大范围的停电,也是你做的……是么?” 影佐的语调逐渐转冷。 就在刚刚的袭击事件过去后不久。 虹口区就因为电厂故障的原因而大范围地停电了。 影佐可不相信这是什么意外巧合。 为了应对潜在的安全隐患,他从申都各处抽调了部分人手,以护卫虹口本部的安全。 包括码头方向的部分岗哨,也被他临时撤去了不少。 但直到现在为止。 影佐依旧在毫无头绪地猜测着这个神秘来电人的真正动机。 徐天冷笑:“你多想了,我只是想跟先生打几声招呼而已。下一次打招呼的地点是十六铺码头的荣丰公司,我希望先生能在20分钟内赶到,可不要再失约了。” 叩断电话后,影佐的耳畔只剩下一阵冰冷的忙音。 这如同耍狗一般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影佐的神经。 “混蛋!不要让我……找到你!” 用东瀛语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后。 76号办公厅里的一众职员纷纷低下了脑袋。 他们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惹怒了正在气头上的太君。 而这时候。 林德和汪曼春则是疾步走了出来: “怎么了?影佐先生?这次又是那个制造爆炸案的人?” 影佐看向他们,点了点头: “电话中下一个指定地点,是十六铺码头的荣丰公司。不过这一次,我可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影佐微微眯了眯眼,按下他心中的怒火,旋即又道: “等我从电话局查到他的通话地点,就立刻派人将那里水泄不通地围起来,看他还能插翅往那里逃?” 影佐冷哼一声,手臂因情绪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 不过,话音刚落。 影佐忽然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情。 等等…… 他说下一次招呼? 那这一次的招呼岂不是…… 额头渗出几丝冷汗。 影佐刚刚回过神来,却见走廊尽头处的老式铁栅电梯正缓缓地移动上来。 轿厢无人的电梯自动打开以后。 赫然陈放着一只被扯断了引线的引爆器。 “危险!” 长谷下意识地高呼了一声。 而那架老式铁栅电梯的轿厢内旋即传来了一阵轰然的巨响。 楼道和办公厅旋即陷入了一片混乱。 各种尖叫、惊呼、逃窜声此起彼伏,76号原本沉闷的气氛中,突然传播开来一阵未知的恐慌。 “快,是袭击!保护机关长和林会长!” 长谷迅速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冒着黑烟的电梯口的位置,立时吼道。 而他周围的一众宪兵们却一如惊弓之鸟般,有些自乱了阵脚。 毕竟。 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连续在如此戒备森严的地方碰到两次袭击。 即便再怎么训练有素,也免不了心中泛起一阵莫名的恐慌。 “且慢!不要乱!” 但与此同时,林德却是突然用龙国语和东瀛语各自喝令一声。 这才使得原本自乱阵脚的众人,一时肃静了下来。 影佐和长谷两人同时看向他,似乎是很想知道现在的林德到底是个什么意见。 “电梯的轿厢没人,这两次的爆炸案都是试探,显然不是针对我们,他们另有所图。” 此时。 林德倒是颇为冷静地分析了一下现场的情况。 影佐和长谷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是觉得林德的推断很有道理。 “那林会长的意思是……”影佐的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是调虎离山。”林德一口咬定,“以他们手里头的人手,倒还不足以直接对虹口本部和76号构成直接威胁,专门挑这两个地方动手,摆明了就是要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影佐忖思一阵。 倒是觉得林德所说的很有道理。 虹口区突然断电一事,本就十分蹊跷。 但考虑到司令部的重要程度,影佐却也不敢在防备工作上出现一丝一毫的松懈。 所以这一来一回之间,必定会给出那些地下情报人员暗中行动的空间。 “林先生提出的这个可能性,我也深表认同。” 影佐继续用蹩脚的龙国语说着,眼见走廊附近再无突发情况发生,紧接着又道: “对方跟我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很明显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 “但越是这样,我们的行动就必须足够敏锐,不能慢半拍给他们任何机会。” 说着。 影佐的嘴角不禁是露出一抹狞笑,宛如饿虎扑食的面庞显得极为扭曲。 一段时间过后。 除了电梯轿厢内的一次爆炸,便再也无事发生。 林德吩咐着76号的督察队加强警备。 而影佐,则是在静心听着手下的汇报: “禀告影佐阁下,刚才那通电话线的源头查出来了,是在横滨正金银行襄理办公室。请问您下一步的指示是……” 影佐听到这话沉默了两秒。 在经历了片刻的怔神后,这才是终于露出了一副几近狂热的面容: “围,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