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饭店，二楼阿宝的房间。 　　 阿宝还是一直昏睡着，苏红按照陈天朗的要求一直在给她翻身，按摩全身。 　　 柳川洁衣跌坐在蒲团上，看着苏红忙碌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 　　 陈天朗来到阿宝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脉门，苏红紧张的看向他。 　　 陈天朗放下阿宝的手臂，对苏红说了一句。“她恢复得很好，阿嫂放心吧。明天午时她还会醒来一次，到时候阿嫂您先回避一下，红袖和诺娃会照顾她。” 　　 “真的？阿宝明天就能醒过来？”苏红欣喜若狂的叫了一声。 　　 陈天朗脸上露出了苦笑。“阿嫂先别高兴，她醒过来之后，还要经历一番痛楚，但是过了这一关，她就没事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柳川洁衣。 　　 柳川洁衣摇了摇头，这一夜风平浪静，没有人来刺杀阿宝。 　　 这时候，诺娃走了进来，叫了声老大。 　　 陈天朗点了点头，笑着对柳川洁衣说：“让诺娃换你的班，你去睡一觉，晚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傍晚，虹口区，黄金大戏院 　　 戏院门口的戏牌子上顶头写着亲善大联欢几个字，下面浓墨重笔的写了三个大字： 　　 赵元龙 　　 下面是一行小字：本戏院重金邀请金陵名武生，活赵云赵元龙及元龙班全部班底，倾情上演三天大戏。 　　 再下面是元龙班的生旦净末丑班底和当天的戏名。 　　 柳川洁衣看了看戏牌子，转头看向陈天朗。“你要请我看戏？” 　　 “赵元龙号称活赵云，他的《长坂坡》，海内一绝。”陈天朗笑着对她扬了扬戏票。“而且今天他还要反串须生，走吧，带你开开眼。” 　　 柳川洁衣跟着陈天朗一进戏院就愣住了。 　　 前三排坐了很多身穿和服的女人和穿西装的鬼子。柳川洁衣瞪了陈天朗一眼，陈天朗拉着起她到第五排靠边的座位坐下。 　　 此时台上正在唱开场小戏，陈天朗忽然拉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摩挲着。 　　 柳川洁衣的心怦怦乱跳起来，她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陈天朗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柳川洁衣顺从的把头依偎在他胸前。 　　 “你想干什么？混蛋，你要是想占我便宜……”她细声细气的对陈天朗说。 　　 陈天朗把嘴贴在她耳边轻声说：“第四排那个梳分头的胖子你看见了吗？一会儿找机会宰了他。” 　　 柳川洁衣看了看那胖子，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我凭什么听你的，你说让我杀人我就杀人？” 　　 “他是法租界巡捕房的李子奇，他是个汉奸，你一会儿杀他之前别忘了先来几句鬼子话。” 　　 柳川洁衣把手放在他胸前，看似在亲热的抚摸他，实际上用力掐住了他的皮肉。“你做梦。” 　　 说着起身就要走，陈天朗按住了她的大腿。“你想跟着我，必须得交投名状。” 　　 柳川洁衣扑哧一笑。“你真当自己是山大王了？还投名状……” 　　 她眼珠转了转，凑到他耳边说：“让我杀他也行，把那把刀给我。” 　　 “行，”陈天朗大方点头。“咱家厨房里有的是刀，你随便挑。” 　　 “少装蒜。”柳川洁衣掐了一下他的手。“我要你那把天南龙纹刀。” 　　 “你要那玩意干什么，死沉死沉的，还拔不出来，我把那辆汽车给你吧。” 　　 “不给就算了。”柳川洁衣哼了一声，又要起身。 　　 “给，给，你想要就拿去，不过，”陈天朗脸上露出了坏笑，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柳川洁衣的俏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吃惊的看着他。“这种话你也能说出口，你是不是人啊？” 　　 陈天朗拍了拍她的手。“没读过书吧，这叫闺房雅趣。” 　　 两人说笑的时候，台上已经开始演正戏了。 　　 陈天朗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的给柳川洁衣讲解着，柳川洁衣却有些心不在焉，这还是她第一次和陈天朗单独出来，他刚才说的话和他亲昵的动作，都让她有些心烦意乱。 　　 两处正戏演完之后，《红娘》开演，饰演红娘的花旦刚一亮相，台下就响起一片喝彩声。 　　 她是元龙班的当家花旦小翠香。 　　 这时候，一个高瘦的男人忽然走进了戏院，在第二排的空位上坐下，旁边的人都和那男子寒暄着，看上去这是个有权势的人。 　　 陈天朗忽然咦了一声，看看那男子，又看看戏台上的小翠香，脸上露出了笑容。 　　 “怎么了？”柳川洁衣一直在观察他，见他笑得古怪，凑过来问了一句。 　　 “抓到一条大鱼。” 　　 陈天朗注意到那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的小翠香，小翠香做戏之余，也不时的把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陈天朗轻轻的对柳川洁衣说：“看到和红娘吊膀子的男人了吗？他是法租界巡捕房刑事处的副处长皮郎秋，想不到他竟然痴迷小翠香。” 　　 “我把他也杀了，你提的条件就算作废。”柳川洁衣兴奋的说。 　　 “胡闹，他可不能杀。”陈天朗眯起了眼睛。 　　 赵元龙的《长坂坡》开演之后，戏院里的气氛达到了高潮，随着赵元龙的唱念坐打，观众的欢呼喝彩声此起彼伏。 　　 前排的鬼子和鬼子女人也不停的给赵元龙叫好。 　　 《长坂坡》结束之后，赵云龙又反串了一折《双狮图》的老生徐策，更是迎来了满堂喝彩。 　　 就在大家都认为曲终人散的时候，戏台上又贴出来一张告示： 　　 为酬谢给位来宾，赵元龙老板特别奉献：反串老旦《四郎探母》选段。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赵云龙这一年多来红遍大江南北，还从没听说过他反串老旦的。 　　 很快戏台上锣鼓声响，赵云龙饰演的佘太君出场了。 　　 “点点珠泪洒下来， 　　 沙滩会，一场败，直杀得杨家好不悲哀……” 　　 赵云龙唱得中气十足，字正腔圆，而且声调悲凉愤懑，把佘太君痛悼战死沙场杨家将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然后就开始爆发了疯狂的喝彩声和掌声。 　　 不久前的沪上会战，龙国伤亡惨重，此时赵云龙唱的这段，虽然说的是杨家将，此情此景却正触动了台下观众的心。 　　 尤其时此时台下做了很多的鬼子，赵云龙这简直就是在当着鬼子的面借戏痛骂，一时间观众的喝彩声中就逐渐响起了“找老板好样的！”“杀光蛮夷给杨家将报仇啊！”的呼声。 　　 场边也顿时亮起一片闪光灯。 　　 “怎么了？”柳川洁衣好奇的拽了拽陈天朗的袖子。 　　 “有点意思。”陈天朗看着台上的赵云龙，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 　　 散戏之后，观众们走出戏院时还在不停的交谈着，陈天朗和柳川洁衣远远的跟着李子奇，拐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是一条花柳巷，两旁众多的灯红酒绿之处。不少妖艳的女人媚笑着和行人纠缠着。 　　 李子奇赶走了来拉客的女人，径直向巷子里最大的欢场红唇酒吧走去。 　　 “等他带女人离开酒吧，找个僻静……”陈天朗刚说到这里，忽然半空中传来一声呐喊：“李子奇，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