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这段时间千万不要跨出租界地界”关天提醒道，“你只要租界，他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出去后就不好讲了，这帮丘八，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光天化日之下把你绑走也是正常。” 　　 “是啊……”赵安点点头“在北京，他们可是冲进俄国领事馆抓人呢，后来还当众绞死。” 　　 “以我们判断，你的命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孙传芳在军阀里倒是属于不那么嗜杀的，但只怕你被他们抓去后，一顿拷打，然后逼迫你写认罪书写服辨状”。 　　 “我擦”赵某人震惊“那我岂不是偷书失风的孔乙己了！！被吊起来打，还得被打断腿！” 　　 “赵兄也看鲁迅先生的文章？”俞天晓到底是文化人，立刻被带了节奏过去。 　　 “当然，我是他粉丝！” 　　 “粉丝？”俞天晓不明所以。 　　 “哎，哎，就是拥趸的外国说法，外国说法……” 　　 “先不说这些，总之只要在租界内，就不会有太大的事……赵兄一定自己生个心眼啊！”关天继续道。 　　 “可，”赵安忽然想到个问题“俞兄和孙兄呢……虽然这文章是赵某写的，但如果孙传芳抓不到我而要迁怒你们的话……”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俞天晓两手一摊“我住在虹口区，那里算是公共租界越界筑路地区，理论上也算租界，但孙传芳是敢在那里乱来的，但我老婆孩子都在，我不可能撇开他们自己躲到租界里，同样一大家子也不能立刻搬家。” 　　 俞天晓继续道：“说实话，倘若是以前，我肯定劝你立刻停笔，咱们是求财的犯不着得罪这帮亡命徒，可现在眼睁睁的看着基业起来了，要是现在放弃，实在是说不过去。” 　　 赵安内心好笑，俞天晓倒是个实在人，确实，他现在都是未来的《大沪商报》总编了，算是做到了这行的顶端，尤其是以他那平平无奇的天资，作为小报的《大沪晚报》都管得不怎么样，能做上未来大报的总编，实属祖上积德。 　　 赵安甚至觉得，俞天晓那十八代祖宗此刻正在阴间疯狂找路子摇人来保护他赵某人的周全而不是他们自己的俞姓子孙，毕竟俞家后代能否发达都着落在他赵安身上呢。 　　 孙德成也说道：“我和俞总编差不多，这种时候，实在是不能退，我们这个报纸能有今天，多亏了赵兄，如果现在退，那岂不是之前都白干了？莫说对不起赵兄的大好才华，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道门槛啊！” 　　 “那怎么办？”赵安问“继续刊登，然后呢，要不我写个稿子去骂骂《申城新报》的作者？” 　　 “不行，不行”三人连忙阻拦“你可别出面，否则让他们盯上你就不好了……” 　　 “我还巴不得呢！再说，我不骂他们就不盯着我了？对吧？都打上门来，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安诡异一笑“大家听我说，我打算非礼非礼他们……” 　　 然后便是一通嘀咕。 　　 说完后，三人都是看着他，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关天拍着后脖子上的肥肉，满脸崇敬：“你这脑子绝了啊，这是怎么生的，人性那点事情可都被你琢磨透了，按照你这个方法，不但老俞老孙会安全不少，咱们这报纸知名度还能提高不少。” 　　 “当然，这就叫炒热度！” 　　 当下分工完毕，众人依计行事。 　　 赵安这边最简单，他负责写文反驳就行，这对于一个前世从bbs玩到社交媒体的资深网民而言，简直比如吃饭喝水还简单，这一路二十多年的骂战经历，足以滋养他的灵魂，重铸他的信念。 　　 俞天晓和孙德成则是去联络同行，虽然大家是竞争对手，但这种时候还是同仇敌忾的，虽然多少看《大沪晚报》的爆火而心里很不平衡，私下里把赵安的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但骂完后也晓得，这就是嫉妒，骂得越狠就越是希望自己报社里也能有个赵安。 　　 而明面上大家的思路都非常清楚，这种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肯定要撑《大沪新闻》和赵安。 　　 是的，《芬妮·希尔回忆录》确实挺诲淫诲盗的，但大伙儿都是编小报的，卖点可不就是拳头加枕头么，要是都改了洁版了，天天刊登道德文章？那看起来确实是道德不少，可大伙的生计怎么办？以后都喝西北风去？ 　　 再说了，各家都想尽办法把报社编辑部印刷厂放在公共租界，可不就是防着这种情况么。 　　 整个报界都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 　　 今天他孙传芳能针对赵安，明天就有可能针对自己，人人自危说的就是这个时代，为了自保，小报们，实际上形成了同盟，一致对外。 　　 至于《申报》、《新闻报》等大报……呃……他们至少不会去帮孙传芳，如此一来，赵安等于是掌握了基本的舆论渠道，孙传芳那边手下也还有几家中报，小报，但影响力是大大的不如的，几乎翻不出什么水花来，只要小报联盟这边能力挺赵安，愿意转载他的文章，那么瞬间就可以推动舆论浪潮，让孙大帅的人投鼠忌器。 　　 一个钟头后，门房间老山东冲上楼：“总编，总编，怎么门口来了两个红头阿三，穿着警服，拿着警棍，赤着脚，站在门口，吓人得来！” 　　 “不用怕，这是社长叫来的请愿警，花了钞票从工部局巡捕房聘来的，这几天可就是要靠他们来镇镇场子。” 　　 赵安好奇的下楼，看到门口果然站了两个红头阿三。 　　 别说公共租界找阿三来当巡捕确实是个好主意，一个是身材高大，几乎比这个时期的国人要高至少半个头，而且大概是因为吃咖喱的缘故，体格极其健壮，往大马路上一站，不管是身体的宽度还是厚度都是国人的一倍，最最要紧的是，大概是因为信印度教崇拜神牛的缘故，阿三们的性格也和牛有点类似，属于相对淳朴憨厚的。 　　 在国人眼里公共租界的红头阿三比隔壁法租界的安南猴子巡捕的口碑要好的不是一星半点，同样是请愿警，阿三就老老实实站在门口，虽然没后世的军姿那么笔挺，但在赵安眼里也算得上非常有职业道德了，而安南猴子，呵呵……那真是请鬼上门了。 　　 老山东不识字，但天天在编辑部看门，多少也知道编辑部面临的情况，见赵安下来，便翘着大拇指道：“这两个红头阿三面孔黑得像锅底，但倒是蛮老实的，刚才还和我招呼，别说，有他们在，我也放心不少。” 　　 “为什么？”赵安问 　　 “反正就这几天吧，我就觉得附近多了些不三不四的生面孔，在我们编辑部周围交头接耳，看样子他们不是租界这块的居民也不像是租界巡捕房派来的。” 　　 “为什么？”赵安好奇，老山东年过五旬，身材魁梧，为人老实可靠，他当门房，人人放心人人拍手，但没想到竟然还有心思缜密的一面。 　　 “如果是租界巡捕房来打听消息，那肯定是附近的包打听出动，只要他们出面，什么事情打听不到？这里是文化街，几个大报头本身也是青帮的，和包打听们都是师兄师弟，以他们的势力，犯得着找生面孔来么。” 　　 “有道理啊！”赵安夸奖道“看不出看不出” 　　 “哎，都是跟着你们文曲星学来的”老山东说话也是非常得体。 　　 这时，赵安忽然听到一声大喊：“这个女人就是黑沉香，别让她跑了！” 　　 “女人，黑沉香？”赵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到不远处佘爱珍飞奔而来，后面有三五个劳动妇女打扮的中年妇女，举着扁担，擀面杖在后面穷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