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潘公展还是没搞清楚，陈布雷摇摇头，觉得自己这位搭档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大好用，于是只能耐心解释。 　　 其实很简单。 　　 要知道就在昨天发生一件大事，湖南省代省长-新湘军军阀唐生智公开通电宣布，脱离北洋政府转而承认广州国民政府，湖南虽是内陆，但清末时得益于湘军系统，使其成为开时代先河的省份，其人重耕读又好武，被称为中国的普鲁士。 　　 这样一支力量倒向南方，对北洋的打击是异常巨大的，一进一出之下，南方政府实力虽然还是逊色于北方，但已经有了足够的抗衡之力。 　　 所以陈布雷判断，北伐近在眼前，而在全武行开打之前，双方必然是要大唱文戏的，以证明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千百年来莫不如此，赵安此事恰是个最佳的切入点。 　　 潘公展的文采自不必说，尤其是性子偏激，写出的文章也极具煽动性，有种怪异且邪门的美感，或者说这文章在讲理上或有欠缺，但在煽动上则是一等一的厉害。 　　 如此掷地可做金石声的文章，不管大报小报都是要抢着发表的。 　　 并且潘公展也是做足了礼数，主动投稿到《广州日报》，后者肯定不会用，那么等到此事继续发酵，其它报纸纷纷转载潘公展的文章后，自然会有人来“请教”《广州日报》的总编林君柏生：“如此雄文，何以不发？莫非是因潘公非粤人乎？君不闻外举不避仇乎？” 　　 听完这么一大段，潘公展眼睛翻白：“这就有用？” 　　 “当然有用！你等着瞧便是，我敢打赌，七日之内，你就会有新的任命，而我的闲散日子也要到头了！” 　　 “不信……”潘公展摇头。 　　 陈布雷不再言语，只是请他一块儿去吃饭，饭后，潘公展又对文章做了修饰，随即两人开始分别誊抄副本。 　　 “哎，在上海办报时，这种事情都有秘书处理，或者随手抓个编辑记者也就了结了，哪儿还要咱们自己写，哎，又回到当初开蒙时写描红本的时候了”潘公展边写边抱怨。 　　 “是啊，国民政府把我们找来，就让你们干这些事情，也实在是……”陈布雷摇头苦笑“不过，这肯定是最后一次了，公展你要信我！” 　　 一个下午，两人誊抄了七八份，陈布雷一一装入信封，写上地址后，找来佣人，关照他将这些信送到邮局，以特快方式寄出，钱不是问题。 　　 随后，又笑道：“做事情要地道，潘兄先请回，为兄替你去《广州日报》走一遭，亲自登门送稿以示诚意。” 　　 “这……”潘公展摇摇头，最终还是听话回家。 　　 《广州日报》这边当然是无功而返，这都在陈布雷意料之中。 　　 接下来，北方第一大报《大公报》，上海的《商报》也就是两人之前任职的那份报纸，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报纸都登出了潘公展的文章。 　　 文章当然是极好的，但在此事上，大部分报纸的文章都是骂孙传芳的，其间也不乏佳作，潘文一出，只是上了点添头，刚开始倒也没太多人注意，可陈布雷在信中特地关照过，文章署名必须是广州kmt宣传部宣传二科副科长潘公展。 　　 如此，等于是将整个南方国民政府拉来作了背书。 　　 原本南北双方就不对付，差不多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 　　 加上唐生智的弃暗投明，明眼人都知道形势越发激烈，这种节骨眼上，南方kmt的干部-好吧虽然是个副科长，但大小也是官面上的人不是，公然下场力挺赵安，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你品，你仔细品！ 　　 当然中国绝不缺乏聪明人，也有细心的人的撰文表示，既然潘公展以官面身份发文，那为什么《广州日报》却没有刊载？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刚开始这种观点倒是颇有市场，可三天后，立刻偃旗息鼓，因为《广州日报》在头版刊登了潘公展的新文章《略论新旧之争与中国之未来》，光看标题就能感到南方要图穷匕见了！ 　　 这是总编林柏生亲自登门约的稿子。 　　 而潘公展在事先得了陈布雷的锦囊后，也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爆脾气，不但热情接待了林柏生，在听到后者提出约稿要求后，更是请对方小坐片刻，他自己走到书桌边，半个钟头后，墨迹未干的《略论新旧之争与中国之未来》便摆在了林总编的面前。 　　 看着对方几乎要瞪出来的眼珠子，潘公展面露得色，心中却惊骇不已，这一切都被陈布雷料到，后者甚至让他提前先做好这篇文章背下来，然后当面“作”给林柏生看。 　　 如此，潘公展的职务任命也有了变化，先是副科长的副字被去掉，又进入了《广州日报》编辑部，并且上面有浙江系的大人物亲切接见，尊尊教导后暗示他可以去招募更多的浙江文人来广州为国民政府效力。 　　 与此同时，一名从湖南过来的文化人也写信给潘公展，表达敬佩之意，署名是周佛海。 　　 陈布雷这边也忙碌起来，他开始正式成为光头的亲信秘书。 　　 由于他的这番谋划，等于是给了光头一个亲自介入被粤人一手把持的宣传系统的机会，虽然名义上他管军事，对宣传工作并无置喙权力，可……就是因为他管军事，所以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能插一嘴，前提是要有个足够好的借口，国民政府比北洋当然要先进很多，但有枪就是草头王的道理是千古不变的。 　　 光头这枪杆子一说话，其它人纵然是再不情愿，也得给他几分面子，何况此事也确实是林柏生处置不当，给对方抓住了把柄。 　　 赵安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几句阴阳怪气，竟然加速了南方政府的权利结构变化，并且还给他自己带来了巨大的助力。 　　 孙大帅这边当然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他养着的那些帮闲篾片，这会儿更是跳得老高，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反正不是正面战场，这种时候不卖力点，怎么能在老板面前出风头？ 　　 对此，关天和俞天晓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意思是，咱们得继续反击啊！ 　　 先生教导得好，痛打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