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注定毁灭的月涌市(5000)
“你是……” 冬野明日香惊讶的看着门口的身影,心中再度掀起波澜。 走进房间的,是一个身穿怪异服饰的女人,身上带着大量银器,还用羽毛、颜料作为装饰。 乍一看简直不像是一个现代人,而是从某种原始部落里穿越而来的女人。 她脸上的面纱在轻轻摇曳,看不清其真实面容。 看上去极为神秘。 冬野明日香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在另一方面,她心底又不由自主的对其产生些许熟悉和亲近感。 ‘她也是警卫司的超凡者?可在今天以前,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冬野明日香在心中推测着。 对方的外形,至少不像是那些食尸鬼那样怪异,似乎可以进行交流。 冬野明日香的警惕心便减弱了许多,当然,只是减弱而并非消失,她也没有排除对方是某种亡灵伪装成这幅模样的可能性。 “冬野小姐,你好。” 灵媒朝冬野明日香微笑开口,语气让人如沐春风。 “不要惊慌,我是来……帮助你的。” ****** 另一边。 安乐终于暂时停下了他杀戮的步伐。 不过,那并非是因为他的状态恢复了正常,而只是因为…… 在他身边,已经见不到一只活着的食尸鬼。 安乐踩到一块不知道是哪个部位的肉块,脚上传来一阵粘腻的踩屎感,只是他浑然不在意。 在他身后的街区中,像这样的肉块有如满天星散落,碎肉、骨茬、血液、肠胃……各种生物体的组织,以最血腥最恶心的状态,铺在道路、墙壁上,就连地面都隐隐被染成了暗红色。 方才,三只格外健壮庞大的食尸鬼,将安乐所包围。 它们脖子上的胶质层更加厚实,比鲸鱼的表皮还要结实,充满韧性,当力量作用其上,会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被消除——能令人发出“是消力!极高水准的消力!”这样的赞叹。 头部的骨骼密度极大,坚固程度,堪比一般的钢铁。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它们的肉体本能的向着保护自身弱点的方向演变。 毕竟除去头部,食尸鬼的再生能力极度可怕,在一般人眼里,绝对担得上“不死生物”的称呼。 只是在安乐看来,世上从没有什么生物是不死的。 一拳打不死,那就再打一拳。 一万拳打不死,那就再打一千万拳! 在极其粗暴血腥的战斗后,便留下了这样一条遍布鲜血和碎肉的街道,努力拼凑的话,大概能还原出那三只食尸鬼的一部分身体。 不过这些食尸鬼确实不同于一般的货色。 即便是安乐,身上的黑袍也不能再保持一尘不染。 些许污秽的液体,沾染其上。 事实上,安乐完全可以用更精准、更优雅的方式,对食尸鬼造成致命的伤害。 比如在刚才,冬野明日香的面前,他本可以切开食尸鬼的咽喉、砍掉脑袋,借此杀死它,但安乐仍是选择用暴力的、残酷的方式捏爆它的头颅。 安乐没有刻意追求血腥。 倒不如说,是血腥主动追寻着安乐。 这样的做法,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不需要理由的。 这时,安乐的视线冰冷的移动,扫过周围的夜色。 他能感知到,附近仍有零星的几只食尸鬼。 只是和它们来时的贪婪与兴奋不同,此时的它们,脸上正带着巨大的惊恐和慌乱,在以最快的速度全力逃跑,时不时看向身后,像是担心会被阴影中的怪物抓住然后撕碎。 ‘逃了吗?’ 安乐冷冷的想着,却没有追上去猎杀它们。 他很清醒,知道自己现在的目标不是屠杀食尸鬼,而是找到这个梦境的核心,将其摧毁。 安乐没有与冬野明日香交流的原因很简单。 对此时的他来说,保持沉默、不做回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做出回应则是需要理由的行动。 【怪物一旦表现出能交流的特征,其恐怖的意味就会大大削弱。】 这句话再次从安乐心底浮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他也想起了这句话后面的内容。 【若想要扮演人类,首先要学会的……就是交流。】 ****** 两三分钟后。 安乐来到了白天曾经来过的小巷。 小巷里的布置,也和白天全然一样,只是里面没有尸体、也没有变异的老鼠,就连那种垃圾的腐臭味,都同样钻进安乐的鼻腔。 安乐径直走到了那具尸体本该在的位置,单脚重重落下。 地面立刻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在地面下暴露出来的,却不是尸体、也不是泥土。 而是一条……幽深的通道! 安乐没有犹豫,身影像是一滩液体,融入阴影之中,在小巷中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 身穿怪异服饰的灵媒走进了小巷,看着地上的裂缝和通道,略带诧异的挑了挑眉:“看来,他的动作比我们快多了。” 在灵媒身后,冬野明日香忍不住问道:“你是说……安乐?” “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你把我们叫到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灵媒身边,不只有冬野明日香,还有光太、陈夜以及吴勇,甚至连夏冰欣都在这里。 不过能明显看出,光太等人意识还有些迷茫,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而且此时,他们几人的形象都和现实中有所差异。 例如光太,他不再是一个俊秀的犬耳少年,更像是一位饱经风霜的大叔,帅还是帅的,但是那种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其实,这更贴近于光太内心的真实面目。 他实际年龄已有28岁,且常年流连花丛之间,只能说,老渣男了。 而另一旁,陈夜的外形则年轻了几分,像是个还没长成人的少年。 夏冰欣倒是没太大区别,只是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不再那样冰冷、面瘫。 变化最大的,莫过于吴勇。 他不再是平头,而变得披头散发,脏乱的发丝纠缠在一起,还有大大小小的结块。 吴勇所穿的衣物,同样破破烂烂,整个人像是从贫民窟里爬出来一样。 还有他的皮肤,极其干枯,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光泽和弹性,简直像是一具干尸。 更令冬野明日香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在那皮肤上,还绘制着一种灰色的纹路,或是……疤痕? 纹路遍布在吴勇的全身上下,手臂、大腿、手掌、脸庞……皆是如此,蕴藏着神秘的力量。 冬野明日香有时甚至感觉,那好像是一道道锁链,在束缚着吴勇体内的某种存在。 她不由得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些传闻。 “不要心急。” 灵媒轻声说道:“人们在这梦境中呈现的姿态,往往是更真实、更接近本质的。” “就像是光组长,以及你的几个同事一样。” “或许你看到的安乐,其实是他更真实的模样呢?” 冬野明日香俏脸变色:“怎么会……” 她下意识的想要辩驳,可回想起安乐那冷漠的如同暴君般的身影,却说不出话来。 “还有一种可能。” 灵媒笑了笑,继续解释道:“就是他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我是说……像多重人格、精神分裂那样的病症,而在这个梦境中,这样心理上的问题会被放大,让另一个他,占据了主导地位。” 见冬野明日香陷入思考,灵媒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她转而说道:“你问我想做什么,大概是觉得一切都在我的预料内吧?” “实际上,我哪里能预知一切呢?” “我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知道我知道的。” “与其说我想做什么,倒不如说……我仅仅在做我能做的。” 灵媒苦笑着叹息。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在外人听来,这些话语简直像是谜语人中的谜语人,但对灵媒自身而言,这都是她的真心话。 说这话时,灵媒不禁想到了两日前所做的一次占卜。 所谓“占卜”,在这世界可不是一种虚假的、哄骗人的手段,而是超凡的、玄学的神秘仪式。 【占卜】 【占测凶吉,卜算未来。】 【古老的灵媒,借助龟甲、骨片进行占卜。】 【其本质,乃是借助天地间无数细小的微粒,以龟甲等富集超凡特性的物质为媒介,展现出未来的一角。】 【即便只是虚假的繁星,也能指引人找到未来的道路。】 【据说,有些未来,注定无法更改。】 【占卜,只是让人提早知道残酷的命运。】 这是灵媒在很久以前的一本古书上,看到的知识。 现在回想起来,都已经记不太清是在什么时候了。 单论超凡者的战斗实力的话,灵媒的战斗力也就和d级超凡者相差无几,甚至可能还不是对手。 但要比起各类神秘诡异的手段,就连a级超凡者都难以企及。 她已经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在了“灵媒”这件事情上。 以至于,她失去了自己的姓名,所剩下的只有“灵媒”这个代号,就连肉体本身都…… 而就在两天前,灵媒在睡梦中忽得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不详预感。 于是,她穷尽毕生所学、使出浑身解数,进行了一次占卜。 而占卜所得到的结果却是—— 月涌市,即将毁灭! 在灵媒所看到的数千百个未来之中,都是相同的结局。 她看见,在血红色的圆月之下,城市化为一片废墟。 一切,都将在充斥着血与火的迷雾中毁灭。 而且无法避免! 那样的景象,令灵媒都为之心神震颤、心生难言的恐慌。 这是灵媒第一次,希望她的占卜是错误的。 然而理智又告诉她,这次占卜时的预感,无比清晰真实,说明……这件事有九成九的几率会发生! 灵媒无法窥探见那景象为何发生,只能从中尽可能获取有用的信息。 血月、迷雾……这都是线索。 前者与月涌市的立城之基相关,后者则是源自死得七七八八的迷雾教派。 ——这些秘辛对灵媒而言,不算是秘密。 可灵媒不由得为此感到疑惑,究竟是什么手段,才能召唤出那样的血月呢? 况且迷雾教派在死了那么多灰袍信徒后,理应式微才对,怎么又和他们扯上关系了呢? 最令灵媒诧异的是,在占卜的过程中,她还见到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其中多次出现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认真分辨之后,灵媒认出,那正是她曾在易爽办公室见到的安乐。 在最初见面时,安乐便给灵媒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倘若继续深入的去探究他,就会像是独自一人一头扎进了那浩瀚无垠的星河,窥探到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在那超越一切人类想象的庞大、黑暗和孤寂中,会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那就是对星空、对宇宙、对人类本身无比渺小的恐惧。 所以,灵媒对他敬而远之。 并且下意识向易爽隐瞒了实情。 她明白,有时候,无知才是一种幸运。 易爽要是知道这些,恐怕会引来难以想象的灾祸。 如果可以的话,灵媒其实一点都不想和安乐有所接触。 只是预言中频繁出现的身影,令灵媒不得不把他放在心上,并且做好和他相处的准备——‘安乐,会是阻止月涌市毁灭的契机吗?’ ‘还是说,是他导致了月涌市的毁灭?’ 不过,这些想法,灵媒只能埋藏在心中,不可能告诉冬野明日香他们。 至于眼下的处境,她只是恰好感知到了这个梦境的存在,并隐隐察觉这件事会和月涌市的未来有关,便自行入梦,准备见机行事。 ——对于灵感极其敏锐的灵媒来说,直觉,往往能引导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除去占卜家的身份外,灵媒同样掌握入梦、造梦,以及梦境中的一些禁忌知识。 正因为如此,灵媒才会找到这条小巷。 恰好,在安乐之后。 灵媒回头看了眼旁边的光太等人,凭他们自己的意识,清醒并找回自己的能力,无疑是有些困难的。 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危险,每一份力量都是宝贵的。 于是,灵媒摘下耳边的一根羽毛,用它轻触光太的额头。 浑浑噩噩的感受,迅速从光太的脑海中消失,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样清醒过来。 而且不自觉间,光太就能感受到自己体内不断自转的光核,重新拥有对光辉的掌控。 光太深深的看了灵媒一眼,轻声道:“多谢。” 接下来,灵媒又如法炮制,将剩下几人的状态修正。 唯独对于吴勇,灵媒只是让他明白这里是梦境,没有下一步的举动。 吴勇低声呢喃着:“您吃了吗?”来表示他的谢意。 灵媒看着眼前黝黑的洞口,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向下走去,像是走在通往地狱的道路上。 ****** 与此同时。 安乐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与其说是“尽头”,倒不如说是“入口”更加合适。 因为在安乐眼前,出现了数条分叉的道路。 四周一片漆黑,几乎没有一丝光线,但得益于掌控阴影的缘故,他能够看清黑暗中的一切。 每条道路意外的宽敞,足够容纳三个安乐并肩前行。 就好像,从地表到达这里的通道,仅仅这个庞大地下世界的入口而已。 安乐对此并不惊讶。 早在其他食尸鬼的记忆里,他便见到了这个地下世界的一角。 这里,是一座食尸鬼的城市! 安乐来到分叉路前,一块石板矗立在这里,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怪异的、陌生的文字。 这文字和人类的语言有相似之处,但又被扭曲成了奇怪的形态。 由于阅读了不少食尸鬼的记忆,安乐能认出它的含义。 ——【伟大的藏骸所之神的居所,永远不会消亡的地下之城。】 大概是在对外来者说明这座城市的身份。 但在安乐看来,倒是和华国高速路口上挂着电子屏幕上的标语——例如“北京欢迎你!”相差无几。 和人类的城市不同,食尸鬼的地下城市,本质上是由无数条四通八达的地下隧道构成。 它们推崇坟墓,所居住的地方,也像是一座座冰冷的、平静的坟墓。 只是今天,这份平静,注定要被安乐所打破。 刚才的战斗,并非毫无意义。 从被安乐杀死的食尸鬼记忆中,他得知,原本这个梦境中的地下城市,不在月涌市之下,而是在荒原上的某处。 这说明,是有人通过诡异的手段,让这梦中地下城来到月涌市的地界。 即便没有证据,安乐还是本能的察觉,这或许就和血圣器的碎片有关。 但具体是怎样的手段,如何实施,又该如何制止、逆转,安乐目前还不知道。 既然缺少情报,那就要去收集。 食尸鬼们,便是最好的目标。 安乐渐渐勾起冷酷的笑意,身形于阴影中闪现,躲开一只从暗处扑来、偷袭他的食尸鬼,单手握住对方的头颅,黑光亮起。 ‘这只智力太低了,没有价值的记忆。’ 翻阅那凌乱的记忆,安乐心想。 ‘越是强大、成熟的食尸鬼,它的记忆里就越可能蕴藏秘密,也就……越有价值。’ 在飞溅的肉块、碎骨中,安乐渐渐沉入更深处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