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4月,我和一批小伙子动身去巴勒斯坦,共约十五个人,年龄都是二十来岁,跟我不相上下,人人都有合法的护照。我们一个钱也没有,只好把薄薄的褡裢袋各自搭在肩膀上。头一站是维也纳。当年跟爸爸在那儿居住的日子,就在眼前,回想起来十分伤感。其实,事情已经过了很久。我们一帮人,免费住在一个旧营房里。接着便满城奔跑,参观名胜古迹、展览馆、博物院,正是乡下佬进城,高兴得如痴如癫。一个援助移民的组织,给我们发了盘费,好继续上路。我们在奥国的京城住了八天,便乘火车到的利斯特,再去勃林提西港搭船。船是一艘古老的土耳其货轮,走了十天才到贝鲁特。 我们的货轮靠拢另一艘轮船,给它装煤。成百成百的阿拉伯人,光着脊梁,浑身煤灰,哈腰曲背,一个接一个扛着沉重的煤袋,慢吞吞地在甲板上爬。动作是那么慢,有条理,象蚂蚁,仿佛一幅古代史上的情景。我想象中,埃及建造金字塔的场面就是这样。 我问一位水手:“这样的奴隶劳动,能挣多少钱哪?” 他回答道:“你知道,先生,你要去的世界,跟你熟悉的世界很不一样。此地的人,干牲口的活。挣多少钱?到中午,瞧瞧他们吃些什么就明白了。” 过了一忽儿,哨子一响,人串儿住了脚,然后解散,接着便三三两两蹲在一起,急急忙忙地吞吃一些面包和西红柿。 我在波兰也过过穷日子,可是非要到了近东才发现什么是赤贫的困苦。我们的货轮再次启航,把我们送到扎发港上岸。 我下了船,在码头呆一会儿,看看风景。整个港口骄阳似火,对一个北欧青年来说,是怵目惊心的。他习惯的是低沉的天空,灰暗的气候。这儿的光,生硬耀眼,逼得我眯起眼睛,从半开半闭的眼皮隙缝中,看那熙来攘往的人群,仿佛漩涡似地转悠,不知为了什么,好象在发疯。 男人穿吉拉袍,五颜六色,十分宽大,脑袋戴顶小帽子,你推我拥,勿匆忙忙,神经质地你喊我叫,嗓门儿挺粗,象在吵架。整个市区就象都在扭斗。 我对身旁的同伴说:“他们跟咱们是一家人哪!” “为什么?” “他们也用手势说话。” 我们走进城去,情景越发陌生。曲里拐弯的小巷子,吵吵闹闹的手工作坊,五光十色的市民,大多数是阿拉伯人,妇女挂着面罩,低垂着眼皮走路。到处都是声响,尖厉的嘶叫,水果的浓香,在烈日下熟透。天气闷热,我们这些白脸的北方青年真受不了。各种闪烁多姿的生活马上就迷住了我。 特拉维夫是我们的第二站。那时候还不过是个小市镇,移民中心却在市镇边外,到了深夜,豺狗在屋外游逛、嗥叫,把我从睡梦中吓醒。 还有许多东西,等我去一一发现。口福也是一个重要的发现。对我来说乃是意外的盛筵。许多果品都是生平没有尝过的,比如橄榄、无花果、仙人掌果,跟我在波兰经常吃的土豆白菜比起来,真给我换了胃口。还有一个阿拉伯人教会我怎样吃仙人掌果才不刺痛手指。 我们得赶紧找到工作。负责移民的组织,建议我们到一个名叫赫德拉的小村子去。那儿有富裕犹太人的好些橘园。那时节,新到的移民一般都尽先派去搞筑路平地等粗重的活计。我们听说去管果木,大家都高兴。到了那里,一瞧见庄园中央的漂亮宅子,小伙子们更加兴高采烈。不过高兴得太早一点。掌柜的把我们领到一大片沼泽边缘,对我们说: “选块地方搭帐篷罢。”说着,他向面前茫苍苍的沼泽地带一挥手,接着说: “这些都得排干。” 我们搭了四个帐篷。一个作为厨房和食堂,其余住人。我们领到一条驴,驮运饮水。水井离那儿有好几公里。那驴说什么也不干。再求它,推它,它似乎拚了老命也不肯干,一步也不肯迈。直到旁边一个阿拉伯人瞧着好笑,猛拉一下驴子的尾巴,这畜生才拔腿迈步。 我们从天亮到黄昏,两脚踩在烂泥里干活,要说是享福,未免有点过火。夜里是成千蚊子咬你,根本别想睡觉。每天总有三四个人打摆子躺下。然而,不管地方多么荒凉,天气多么干旱,瘴疠多么厉害,谁也没有灰心。我们的青春,我们的热情,克服了一切。我们来到这个地方创建家园,本来就是准备揎拳捋袖,大干一场的。 晚上,干完了活,尽管筋疲力尽,心情却十分舒畅。我们聚在一起,谈论这种生活方式。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也是我们爱好的。在这个集体里,大家完全平等。人人深信,摆说了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就会产生新的道德,平等博爱,创造出比较公平的社会。我们关心的,主要是道德,理想,稀奇古怪地不去理会社会问题。 可是社会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我发现犹太财东,日子过得挺舒服。庄园里雇的尽是阿拉伯长工,剥削惨重。 一天晚上叙话,我对伙计们说:“东家都自称是呱呱叫的犹太复国主义者,为什么尽用阿拉伯劳力呢?” “因为可以少给钱。” “为什么呢?” “很简单,犹太劳工总工会①”只收犹太人,并且规定最低工资,要雇主支付。东家便宁可雇用阿拉伯人,他们没有工会替他们说话嘛。” 这个发现,引起了思想混乱,特别是我那悠然自得的理想主义。作为青年移民,我到巴勒斯坦来是为了建设新世界。而现在发现,犹太复国主义的资产阶级,却泡透了特权思想,一心要把我们想要摧毁的社会关系千秋万代传下去。我在犹太民族团结的幌子下面,重又看到了阶级斗争。 1924年年底,我们来这里已有几个月了,想徒步周游全境。当时,巴勒斯坦有阿拉伯人五十万,犹太人十五万上下。我参观了耶路撒冷、海法,后者已经工业化,又穿过艾麦克·伊色列、加里莱,看望在那儿工作的“哈柯梅·哈蔡尔”老会员,老朋友。 他们和我一样,所以来到巴勒斯坦当移民,为的是创造新社会,消灭人间不平事。他们以为回返大自然,干庄稼活,就会培养出勇气和吃苦耐劳的精神,为集体效忠。有些人的幻想已经开始破灭,觉得在英国的委任统治下,不太可能奠立社会主义的基础。若要看清事实,只消去大街小巷,瞧一瞧壮健的英国宪兵,在那儿慢步巡逻。想在这样的地方建立社会主义的孤岛,不仅白费气力,而且是荒唐的,甚至是危险的。这块地方,正有英国雄狮张牙舞爪地看守着呢。 有个同志和我长谈,他说:“咱们的行动,只有纳入反帝斗争,才有意义。只要英国人在这儿呆一天,咱们就啥也搞不成。” 我反驳说:“可是,在这场斗争里,咱们需要阿拉伯人支持呀!” “正因为这样,咱们只能通过社会革命,来解决民族问题。” “从你的道理里得出的最合乎逻辑的结论,那就只有加入共产党。” “不错,我刚刚加入。” 我的朋友几乎都跟他一样。我自己也在1925年初入了党。 从1917年以来,我一直指望着东方升起耀眼的光辉。十月革命扭转了历史的进程,开创了新的纪元:世界革命的新纪元。我的心早已向往着布尔什维克,只不过因为犹太问题,才推迟了我入党的决心。今后,我确信只有社会主义能解救犹太人,摆脱千年的压迫。我纵身投入战斗。我认为大乱已经临头,新社会将在乱中诞生,正象我梦寐以求的那样平等、博爱。分娩将是痛苦的,但也是鼓舞人心的,我也要出一分气力。我放弃了天真的、理想的道德观,直截了当地投身历史。倘若我们不能改变世界,那还有什么个人自由可谈呢? 巴勒斯坦共产党是约瑟夫·伯格在1920年创建的,并且获得共产国际执委会于1924年正式承认,大部分成员都是从犹太复国主义发展到共产主义的。最负盛名的领导人之一,是大卫·阿佛布克,曾长时期领导左翼犹太复国党②”。从1922年起,在犹太劳工总工会举行第二次代表大会的时候,阿佛布克便向本·古利安标榜共产党的论点。他口才很好,指出:一面维护资本主义市场法则,一面却想建立没有阶级的社会,那是十分荒谬的。他的演说,逻辑精严,给大会参加者的印象很深,但只说服一部分代表相信犹太复国主义必将陷入僵局。对我来说,那时候,我根本不相信有可能、也不相信有必要成立一个犹太国。 我不明白,为什么五百万美国犹太人,三百万苏联犹太人,几百万分布世界各地的犹太人,要离乡背井迁往巴勒斯坦,追求一个靠不住的祖国。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有必要让每一个犹太人,各自作出抉择。凡是自己认为属于犹太民族的人,都该在他们所在的国家,享有少数民族的权利。要迁去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偏不让他们迁,那是说不通的。还有,那些愿意归化的犹太人-也许只有知识分子和有钱的人才有可能归化-为什么不干脆归化呢?相反,我又坚信,犹太的文化传统寿命还长,如果让它发荣滋长,很可以丰富人类的共同遗产。 共产党刚刚诞生,便得对付这个问题:怎么才能让劳动人民放弃犹太复国主义思想?我呢,我主张采取一个最低纲领,提出一些眼前的要求,用现实来打动犹太工人。不久,党又面临另一个巨大困难:英国人不让共产党发展。犹太复国组织和阿拉伯反动派,各自帮助英国警察追逐我们。我们几百个积极分子,连同情者有几千人,都是忠心耿耿,不计小我的人,既不怕转入地下,也不怕吃苦受难。我们到处碰壁,到处受人敌视。就在这时候,犹太总工会的少数共产党人,叫做“工人派”,被开除出工会,另外去加入了红色工会国际。党曾试图争取阿拉伯居民,但是一切努力都动摇不了耶路撒冷大教长的影响。教长是英国人支持的。 我向党领导人阿佛布克、伯克、伯尔曼等建议搞一个统战运动,团结犹太人和阿拉伯人。 纲领很简单: (一)争取犹太总工会吸收阿拉伯工人,成立一个联合工会国际。 (二)促进犹太人和阿拉伯人接触,主要通过文化活动。 统战马上见效。1925年底,耶路撒冷、海法、特拉维夫,都有了组织。连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并肩劳动的农村里,也是这样。随便进出的集会,越来越多。运动在外地发生的影响很让犹太总工会操心。它没法理解,怎么犹太人和阿拉伯人能够一道斗争。1926年年底,统战运动举行第一次大会。代表有一百多人,其中四十位是阿拉伯人。头一天晚上,到会代表吃了一惊:犹太总工会全国领导人本·古利安居然来了,还有阿拉伯问题专家沙尔道克。他们一道凝望着会场里犹太人跟阿拉伯人坐在一起。 我们的物质处境并不太妙。凡是有共产党嫌疑的人是很不容易找到工作的。1925年整整一年,我们在特拉维夫,十个人挤在一个棚子里。十个人里面,九个男的,一个女的。只好安排一个角落,专门给女的住。有工作的,都把工资交公,可是总数仍然不够维持大家的生活。我们为革命,以吃西红柿为生。有时候,我们也去犹太小饭铺,赊账吃饭,但是人人都穿上工作服,“有力”地证明我们没人失业。 当地的气候很不容易适应。气温变化太猛:夏天闷热,冬日严寒。还记得我一个朋友,原籍克拉柯维亚③”,居然想办法解决了冬天取暖的问题。他告诉我找到了工作,干泥水活。这真是奇迹。所以邀我上他“家”去瞧瞧。所谓的“家”,也不过是一座棚子。 他对我说:“瞧瞧,我再也不会挨冻了。我睡在桌子上,身上再盖一张桌子,真是再好不过的被褥!” 我和索菲·波斯南斯卡跟希勒尔·卡茨三个人一个小组。后来格罗斯沃格尔和希雷伯两个人也参加进来。在战争和抗敌的年代里,我们都还得会面。聚会大都在卡茨家。他住的棚子连木条都合不拢。因为希勒尔的泥水活是出了名的,大家便决定由他领导,将棚子改造成真正的房子。我们居然亲手建成了一座小巧的新屋,住了进去十分自豪。1926年,我才在特拉维夫租了一间屋子住,楼下便是统战办公室,我搞领导工作比较方便。谁也想不到,就在那儿,我认识了我未来的终生伴侣:露芭。勃罗杰。 一天夜里,我听见办公室里有声响。我下楼瞧瞧什么事。会不会迎面碰上一个小偷,或者一名好奇心太强的警探?不是,倒是一位漂亮姑娘坐在那儿看报。我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呀?” “打窗口进来的。这并不是第一次。你知道么?晚上,我来开会,你们吵吵嚷嚷,没法静心阅读。” 露芭是从波兰尔佛夫城来的。本来在一家工厂工作,同时参加少共活动。那时候,有一个奸细被揭发出来。这人已经向警察局告发了好些党的活动分子。党领导决定消灭叛徒。一位青年犹太共产党人,名叫波特文,为此成立了一个小组。其中成员有露芭姑娘。手枪藏在她家里。毙了叛徒,波特文被捕牺牲。警察还到处搜寻其余的人。露芭只好离开波兰,来到巴勒斯坦,先在农村工作,后来在耶路撒冷当油漆工。她加入统战运动和工人小组,同时参加救济政治犯的活动,但就是不肯加入巴勒斯坦共产党,理由是共产党不懂得建立犹太国是历史的必要。 英国当局担心我们的统战活动,并且发布命令,禁止集会。工人小组的书记被捕,是我接了他的任。1927年,英国人控制的犹太警察,在特拉维夫突袭工人小组的一次集会。 我被捕后,在扎发的监狱里关了几个月。我在狱中头一次感觉到铁窗并非不可逾越。为此,我就想办法联系一位尽忠于我们事业的女同志安娜·克莱芒④”,让她到逮捕我们的犹太警察局去当保姆。她经常查看新东家的口袋,发现了一份名单,列着我们同志中犯嫌疑的人。她马上通知这些人,免遭逮捕。警长也没能脱身事外。后来有一次示威游行,这家伙被打折了一条腿。 露芭效忠于我们的组织,也付出了代价。1926年和1927年,她在海法和耶路撒冷两次被捕。 海法支部是巴勒斯坦最强的支部之一,党派我去当支部书记。这个支部在工厂和铁路方面很有影响。我成了党的专业干部。我带着理想,初出茅庐,工作特别积极。工作在地下进行,只有晚上,我才能小心翼翼地出门,可还得时时刻刻提防着到处搜索我们的警探。我有点口才,一忽儿在这儿,一忽儿在那儿出现,向工人们演讲。我组织政治工作,写传单,写宣言,主持会议,尽管我们的集会一直被禁止。1928年年底,我就是在这样的一次集会上被捕的。这是第二次被捕,和另外二十三位同志一道关进海法的监狱。有关系的文件都销毁了,所以警察对我们的活动没拿到正式的证据。 接着,我被送进圣。让·达克中世纪的堡垒。待遇很坏,甚至要穿囚服。英国当局没法证明我们的关系,拒绝给政治犯待遇,只把我们当作普通刑事犯。当时,整个巴勒斯坦都知道,有一个面包师,是共产党员,被关进地牢后,几个星期一丝不挂,不肯穿囚徒的宽条子囚服。我们关了很久, 开庭审判毫无消息。我们是哪一类都归不进去,谁也不明白该由什么法庭来处理。通过我们跟党中央的联系人,得知总督赫伯特·赛穆艾尔爵士已经准备签发命令,批准把一切亲共活动的嫌疑分子流放到塞普鲁斯岛。我们决定绝食,要求把我们释放,或者开庭公审。绝食到第五天,我们连水也不喝了。我们的顽强终于战胜了虐政。绝食的消息传遍巴勒斯坦。英国议会里,有几位工党议员向政府提出质问,揭露英国对巴政策的弊端。到了第十三天,我们接到通知开审在即。二十三位难友推举我以大家的名义发言。 审判的第一天,我们中间有几个人身体已经支持不住,只好用担架抬到法庭,但是只此一天,别无下文。审判刚刚开始,庭长站起身来,身边一边一个助理审判员,用一种自以为带点幽默的口吻说:“你们真以为你们能让帝国雄狮感到麻烦吗?你们搞错了!我们不开庭!你们已经被释放了!” 他一挥手,叫警察把我们轰出法庭。我们胜利了! 1928年,困难越来越多。经济恐慌在巴勒斯坦引起了失业。许多犹太工人,约占总数三分之一受到影响,大批离境。一年里,走了五千人,来的只有二千七。1929年又爆发了排犹暴动,有人被暴众私刑致死。这些暴动还在巴共和第三国际之间引起了戏剧性的误解。在第三国际看起来,排犹暴动标志着阿拉伯群众起义的开始,所以必须加以运用,同时指示巴共到阿拉伯农村中去宣传反帝斗争。第三国际借口巴共没能在土著居民中扎根,提出口号要“阿拉伯化和布尔什维克化”,仿佛在领导机关里,以阿拉伯人代替犹太人,就自然而然地能在回民中间深扎下根。这种想法遭到巴共的坚决反对。一部分积极分子认为第三国际的决定是冒险主义。 我也是这样看法。我们有一位积极分子,试图严格执行指示,结果在海法市被人群用非刑害死。第三国际代表、捷克人斯梅拉尔,在耶路撒冷秘密活动。我们竟不得不采取非常措施来加以保护。 这项荒谬的政策,削弱了我们在阿拉伯工人中间的影响。而巴共自己也闯了祸,居然去保证苏联采取的解决苏联犹太问题的措施。 情况是怎样演变的呢? 十月革命以后,曾经考虑,苏联的犹太族人,应该在他们扎根的地区发扬光大,比如在克里米亚、乌克兰、白俄罗斯。可是1927年,斯大林领导集团却凭空建立一个犹太自治州,位置在比罗比疆,就在满洲边外。这个官僚主义的决定,人为地在西伯利亚建立一个国家,天气十分严酷,又没有任何犹太集团住过的踪迹。于是,好几千人,男男女女,不得不离开自己的家乡乌克兰或者克里米亚-他们在那里一向享有少数民族的权利。巴共也接到指示,跟其他国家一样,以此为榜样,表示共产党的民族政策是多么英明,同时鼓动大家到比罗比疆去。巴勒斯坦一个劳动队,五百人,到那儿去创建一个集体,取名“新声”。这些人在斯大林清党以后,很少保住残生。而巴共领导人呢,也是忠而见疑。莫斯科认为,这些人有必要改造改造。巴共中央委员首途苏联,到东方共产主义大学去学习。大概改造的成果,不及预计,因为到了1935年,这些人全都被捕。 而我呢,继续在巴勒斯坦坚持战斗。警察搜捕是家常便·饭。特拉维夫和耶路撒冷都不安全。地方一共才那么点儿,知名的活动分子已经没法搞地下活动。我遭到英国总督驱逐出境,只好乘船前往法国。我的行李虽然萧条,里面却有两份文件重于黄金:一份是巴共中央的介绍信,批准了我迁地工作;另一份是过境签证。 ①1920年成立于海法。 ②第三国际拒绝接纳左翼犹太复国党,理由是该党主张将来建立犹太国。 ③他名叫斯多克斯蒂,曾参加西班牙内战负伤。德军占领法国,他投身抗敌运动,1943年在普鲁士被捕牺牲。 ④她后来在法国参加抗敌斗争,被捕后押送德国,在奥斯维兹集中营被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