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亮所说的接应地点就在城外五里的一处荒凉的乱坟岗,转运队长黄三坐在副驾驶上习惯性的摸摸口袋。 “哎,他奶奶的……这才刚两天就抽没了?” 这是个名副其实的烟鬼,无论是烟土还是普通烟农种植的东北大烟叶他通通都来者不拒。 “傻小子,还愣着干啥没看着头儿烟瘾犯了吗,先点上……”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话说的是真有哲理的,他手底下这两个小兄弟两年前刚到监狱里做事儿时,也是个手眼勤快做事麻利的人。 结果现在在他这颗老油条的“熏陶”和影响下这俩年轻人都变的心术不正每天只懂得如何溜须拍马了。 总之在他们眼里只有一个准则,不管别人怎么做反正自己快活就万事大吉了,这要不是为了害怕穷死出来挣份薪水估计这辈子也就烂在家里了。 “头儿,你先舒服着……我把车速调慢点儿,这姓张的回回都说咱磨洋工,这回就做出个样来让他瞧瞧,在监狱里这种活儿不还得仰仗咱们嘛。” “就是他牛气个啥,整天耀武扬威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那副座牌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他是特务科的呢。” 俩人暗骂着嘴里也忍不住甩几句“片汤话”。 但这事儿对于黄三来说他并不感兴趣,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些无聊的打趣罢了,他也只对白花花的银子和钞票感兴趣。 “行了,牢骚发完了吧赶紧给脚油儿把人找个地儿扔了咱还得回去复命呢,我告诉你们俩回去之后嘴巴都给我把严点儿,毕竟我还欠他不少钱呢,可千万别把他惹火了!” “哎,遵命就是……” 两个手下也纷纷点头答应,后车厢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股臭味儿,这让车里的三人都有点待不住了。 “头儿,后边儿那个太臭了咱要不就近在路边找个坑埋了他吧,我怕是染上瘟疫死的,咱别再被传染上吧。” 两人都赞成把后边包子草席子里的“死人”就近处理掉。 “行吧,咱今天也做件好事儿,挖个坑把他安顿了省的魂儿飘在外边儿做孤魂野鬼……” 黄三也点头同意,毕竟这刺鼻的臭味儿可是真让人难以接受。 黄三就近找了附近路边的一个灌木丛,那两个哼哈二将随手就从车厢后边儿拿来掩埋的工具,这荒郊野岭的山风一吹不免让人虚惊。 “你们俩干活吧,我把烟抽完……娘的,老子得想想水云台陈老板的账怎么办。” 正是这件事,令他满面愁容,他现在由于抽福寿膏拉了一屁股债,此前这么无精打采的看样子八成是让人家撵出来的。 不远处哼哈二将已经大致在附近刨了个坑,为了尽快解决这个棘手的麻烦他们也是一反常态的勤快, 只见二人围着路边的地方在周边找了一片地,拿着铁锹和铁镐横挖竖挖的。 把翻起来的泥土都扬起了半米多高一时间这块地方变得尘土飞扬的。 车厢的后门儿开着,躺在后车厢草席里的是两个重伤员,一个被监狱里的伪警察打断了腿需要一个干净安静的环境静养。 还有一个肺部出了问题,张洪亮趁机找了这个机会把他们送出来了。 “这两个狗东西,老子还没死呢就给我报丧,等我把伤养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其中一个伤员不禁抱怨着自己的处境,车厢里的恶臭其实是张洪亮的杰作。 他在转运的头一天晚上秘密的给这两个伤员的身上都涂了一些羊粪,猪粪之类的东西,虽然味道大点儿恶心一点儿可是只要能顺利逃出生天二人也是没意见的…… “坑挖好了,把人抬过来埋了……” 情况万分紧急,由于伤员的伤都很重即使在这么近的情况下他们也不能自救,换言之如果接应人员不能尽快赶到,那么此二人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别动,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暴露,咱们不能让里边的同志做的努力都白费了……” 其实他们二人还有更重要的一道使命,在昨天晚上准备转运之前张洪亮秘密见了他们二人一面。 并在私下无人知情的情况下把一份监狱的火力配置和人员分布图悄然的放在伤员的身上,这张图能不能顺利送出,甚至关系的几天后的营救行动能不能如期完成。 此刻两名伤员已经被分别从车里抬了出来,他们有一种身体悬空的感觉,靠近里面的那名腿部伤势较重的伤员患处很痛。 即使出来之前张洪亮已经为他们带上了两天左右消炎药,但是也架不住这帮伪警察如此暴力的搬运,二人的伤口随时都有再次撕裂的风险。 “快点儿,应该就在前面了……” 距离路边三四百米的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应该是接应人员赶到了。 伤员接应小组的负责人是敌工队程队长,其实他比约定时间早到了二十分钟,左等右等的还是没发现目标。 后来越想越不对劲这才往四周延伸侦察情况,此时他通过老式的单筒望远镜正好发现了三个黑狗皮正在路边挖坑打算就地把两名伤员掩埋了。 “快加快速度,他们提前动手了把伤员从敌人手里夺回来,跑步前进!” 程队长带着此行的五名战士此时只顾向前奔袭以求把时间尽可能的追回来,这是两条同志的命所有人自然都打起了双倍的精神。 “到了前头,如果被敌人发现先敌开火,注意保护我们的同志避免误伤。明白没有?” 程队长此时已经把身后背着的一支辽十三步枪上了膛。 “明白!”众人齐声回答道。 两名伤员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二人现在被重叠着堆放在坑里。 他们现在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黑狗皮将一铁锹一铁锹湿润的黑土一点点的覆盖在身上,他们在坑里一言不发生怕这些黑狗皮发现了什么端倪。 “挺住,尽量保持呼吸……” 大概几十秒后,二人几乎都被薄薄的一层黑土覆盖住了由于氧气的逐渐流失二人也出现了呼吸不畅的紧急情况。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别再把自个儿的命不当回事儿了!” 两个手拿铁锹的哼哈二将像是在告诫似的,值此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只看程队长手中的步枪率先开火了,正在继续掩埋的两名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子弹就已经打过来了。 “他妈的,出事儿了林子里有游击队,别埋了麻溜跑保命最重要!” 紧要关头黄三几根老油条说出了他平日里处事的“箴言”。 总结起来就是两点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恨不得捞一笔,只要是对自己无利那他便立即转变态度脚底抹油。 “砰!” 话音未落,只听不远处传来的一声略显沉闷的枪响从路边传来,两个哼哈二将的其中一个立即发出一声哀嚎随后倒了。 “开枪,把敌人歼灭!” 随着程队长熟练的退膛上弹完成后,第二颗子弹紧接着就打出来了。 第二枪打在了黄色的脚踝上,使得他脚下一疼立刻四下无力栽倒在原地,几乎同时他也飞速转身拔枪打算拔枪对峙以求保住他这条赌鬼的命。 “开枪,打死他!” 众人纷纷举枪对准了黄三的枪口随即扣动了扳机,子弹几乎同时打穿了他的身体。 在他的黑色制服上留下了几个如酒杯口大小一样的弹洞,多行不义必自毙黄三原本只想抄近道偷个懒,却没想到此举反倒成了他送命的催命符了。 但在一切的压倒性优势下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的,他刚把枪对准了冲过来的一名战士,随后就被一轮齐射打成了筛子。 “快,打扫战场救人……拿担架来这有人受伤了抬着走赶紧撤……”程队长做事儿雷厉风行丝毫不犹豫拖拉。 “同志,我们来接你们了,放心过几天上级领导就会想办法把所有的同志都解救出来的。” 他临撤离时仍不忘安慰几句,腿部受伤的伤员现在已经声音嘶哑了,他获救的第一时间就把张洪亮设法绘制的监狱人员火力分布图转交给他了。 “同志,把这个转交给上级领导,这是里边我们的同志绘制的……” “好,等你们安全了我立刻转交给上级,请你们放心,好好养伤……” 程队长看了一眼后立刻折好放进口袋里,伤员顺利脱险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到备用联络点找老徐一趟把图递交上去。 简单收拾一下现场确认了在场的“三只黑狗”已经毙命之后带上现场散落的两支长枪,一支短枪并且把监狱的转运车合力推到林子后,众人如同皎洁老练的猎人一般抬着伤员迅速的消失于这周围成片的树林。 坐落于满洲国首都新京的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坐落于新发路西北方向,这是一片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群。 其中囊括了警卫室,办公楼,还有各个部门的独立办公小楼,在宪兵司令部的正门有大约一个班的日本关东军日夜守卫,进出都要查验两遍内部签发的特别通行证件。 除此之外在门外还设置了沙包分列两旁各自架着两挺歪把子机关枪,冰冷的枪口对向附近的新发公园和广场的方向对附近的人群实施最严密的监控。 办公主楼内部在各处还分布着不少于十处的明哨,暗哨……自第一层开始分别是驻扎在东三省各地的关东军各师团的留守办公室。 紧接着第二层是分管情报的各处部门,以及后勤调度部门三层是关东军的高级将领的办公室,分别为总司令官室,参谋长室,作战参谋部。 以及分别所属的随员办公室,整个机构构成了日本关东军这个庞大的战争机器的运转核心。 川岛健的办公室隶属于关东军参谋部,所以的办公室也设在设置在三楼西北角的一个集中办公室内。 此时的他身着一身土黄色的呢子面鬼子军装,大佐军衔的肩章从左至右平衡置于他的肩膀上,左胸的位置是一排排的军人军功资历章,远远的看上去中等个子的他在一众同辽中并不是很起眼。 “这群混蛋,难道都是猪吗?” 他此时正怒不可遏的站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话那头的具体实施形容计划的责任人咆哮着,其他人军衔都比他低在这种火药味儿很重的情况下,所有人自然不敢出面干涉。 “川岛,你又在发什么疯?” 进来的是他的同僚名叫松木正二,和他是陆军士官学校同期学员,日本陆军大学又是同期和同班,他虽然在关东军下属的一个师团的留守处工作,但是他也是唯一不害怕川岛的怪脾气的。 放下电话后川岛依然不停歇的喘着粗气骂道:“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那帮蠢猪,明明此前已经规划好行动方案了,他们为什么不按照行动计划执行。” “你冷静点儿,到底出现了什么情况?” 松木当然要过问一下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军事秘密,川岛把桌子上的情报资料技术推到地下,看来情况肯定已经十分严重了。 “冰城当地的满编守备大队没有按照总部既定的讨伐方案围剿抗联仍在抵抗的部队而是独自待着大批辎重装备进山打算进行突袭。” “结果携带给养过于多拖慢了行军速度,得以被七八支当地抗联游击队和分割袭击,此战那支部队的编制被打乱,我们损失了三四百人……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如果此事传到大本营那我们的颜面可就全丢光了,也让我们的军旗蒙羞……”他此时那个样子面目狰狞脾气暴躁简直就像是个野兽。 “别愣着,快去查一下那个带队的大队长是哪一支队伍的蠢货,我要递交报告申请解除他的官职编入预备役让他去后方养猪场养猪。” 面对这次惨痛的失败,川岛的情绪变得很暴躁他急切的想要亲自寻机在其擅长的情报战线上报一箭之仇。 整个十月关东军针对抗联部队的残酷围剿与讨伐行动计划他都亲自参与了制定,现在出现了如此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暴跳如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你打算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把那个蠢猪送到军事法庭?” “不,我要去冰城,那里才是我发挥得当的地方。”他用红蓝铅笔仔细的把冰城整个范围都圈起来。 “岛村,现在铁路线修好了吗,我要马上去冰城一趟。” “既然抗联给我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那我就让他们在冰城布置的情报网络全部瘫痪,当然也包括金陵蓝衣社,我要重创他们,消灭他们消除后患……” “报告大佐阁下,现在铁路线已基本修复完毕,明天我们就可以启程前往冰城。” 得到了秘书的再次确认他踌躇满志的点了点头。 “另外,通知宪兵司令部特高课课长木户,警察厅特务科科长,宪兵队武藤队长明天下午在大和会馆会面,我要亲自听取他们制定的“除尘计划”…… 此刻的他休整了片刻后又重燃了斗志,不过他的这种斗志是丧失了理智的疯狂。 是为了急于复仇而燃起的斗志,不久后也会从方方面面证明他这一次踏上冰城的土地,是平生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