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当年将星,如今零星;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林珏闻声抬头。 看见的是昨天,自己在田埂里,见到的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儿。 张达跟在女孩儿后面。 肩膀上扛着两把锄头! 锄头的锄刃部分,此时还沾着泥。 而此时,张达在看见林珏之后,直接把头一仰。 “诶呦,终于醒了?” “昨天你喝醉了之后可不老实。” “死活要去开封,把当今官家,斩于龙椅之上。” “嘴里叫嚷着什么。” “你定能改变历史,你能让赵缓坐上皇位,就还能让他从龙椅上滚下来……” “好汉,咱就是说,你们天上天人,都是如此的……快意恩仇否?” 林珏听着张达,打趣的语气。 少见的有些尴尬。 他挠了挠头,没有立刻应声。 而是快速往门外的张达那里,走去,甚至一路小跑了几步。 “岳帅呢?” 张达把肩膀上,扛着的两根锄头,其中一根,扔到林珏怀里。 “在田里,锄地呢!” “他在院里闲不住。” “让他在院子里静养,比杀了他还难受,不如让他去田里活动。” 林珏微微皱眉。 他接过锄头,眼白中间,充斥着血丝。 “你给我锄头,是岳帅让我过去?” 张达微微颔首。 “岳帅,怕屋子里太闷,让你去田里,出出汗,透透气。” 林珏呼出一口浊气,也点了点头,随后才扛起锄头。 “那就走吧!” “顺带跟我说说,如今天下的境况。” 张达先是一愣,随后眉头微蹙。 “什么境况?这二十三年来的天下如何,你不都已经知晓?” 林珏微挑了一下眉。 “我说的是,如今天下,各地藩镇的境况……” “韩世忠部,张俊部,刘琦部,天府州吴氏兄弟部,还有在我不在的这二十三年,是否有其他势力崛起……” 张达的瞳孔微微一缩。 似是瞬间明白了林珏的意思。 他扛上锄头,跟在林珏身后。 “自临安之乱以来。” “诸路大军,的确,兵马膨胀。” “除了最先渡河的,以及,连结河朔,兵强马壮的岳家军外;扩军最多的便是韩世忠的韩家军……” “当年,韩世忠,“披草莱,立军府”,与士卒同甘共苦;夫人梁红玉也亲自“织薄为屋”。将士如果有怯战的,韩世忠便赠以巾帼服饰,并做大宴时让他画上妇人的妆容,以使其羞愧,进而激励军心。此后他又招抚流散之徒,发展商业,立足于楚州,使楚州成为一座重镇。伪齐屡次派兵入侵,均被韩世忠击败。”” “北伐之后,韩家军,除岳家军外,攻地最多,战绩最佳!” “不过至淳熙十一年,也就是今年,韩将军,逝世,追赠太师、通义郡王。韩家军由其子韩亮接手!” “近年,官家对地方武将,提防日重,韩家军,也裁了一些军,但楚州,作为韩家军的大后方,起兵之地,兵马之强,不弱于鄂州岳家军。” “现在楚州的主事人,也是韩亮……此子,运筹帷幄,将韩家军一直握在手里,是个心机深沉的主!” “至于张俊,那个贪婪好财的家伙,在淳熙十四年时,因病去世了,朝廷趁机,大肆收了张俊之军……但善待了张俊家眷!还追封循王,谥号“忠烈”,也算有个好结果。” “至于刘琦,他之前在临安附近,后来又入开封,一直都是官家近将,但因荆南府私募一事和官家生隙……去年,也就是淳熙二十二年,也死了,获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号“武忠”,又追封吴王,加赠太子太保。” “要说这些地方武将,最厉害的还得是天府州的吴家兄弟!” “这些年,把川蜀一带,打造如铁通一块,朝廷的人去了,怕是都要礼让三分。” “其余还有一些武将势力,但是都不算太大!” “在朝廷眼里,怕是都翻不起什么大乱子!” “当年将星,如今只剩零星!” “真正让朝廷觉得忧心忡忡的,估计还是岳家军,韩家军,还有吴家弟兄……” “这三股地方兵马,已成军阀!” 林珏听着张达的话语,微微眯眼。 “看来,赵缓,虽然接手朝政,接手的晚,但还是谨遵祖训,没有让大宋,变成中晚期的大唐!” “不过听你所说,这些地方武将,比之大唐时期的节度使,还是滋润得多了。” 张达呵呵一笑。 “那确实!” “大宋的节度使,就是个荣耀虚职。” “至于大唐的节度使,我看过史书,看起来很美好,但也仅仅是看起来很美而已。权势,是有的。地位,是有的。安全,这个就不好说喽……” “不过话说回来,大唐自河朔三镇建立以后,骄兵悍将的风气愈演愈烈,武人乱政,又习性骄暴,以下克上的事件实属平常。动辄驱逐节度使,谋害节度使。如淮西镇的连怀谋杀,中原强藩宣武镇的多次兵变。” “即使是藩镇排头兵的河朔三镇,也经常发生士兵谋反,弑杀节度使的事情。较稳固的魏博镇,成德镇尚能传续几代,虽然最后也落得个家破人亡。不太稳固的幽州镇,前两任节度李怀仙和朱希彩都死于非命,全家被诛杀,简直是个大火坑。武人的狂暴凶横,兵变的可怕,实在是比文官的得势还要无下限得多。” “节度使一方面要维护好与朝廷的关系,要钱要粮要权要维护自己的独立性,但也要保持一定的限度,不能过于刺激朝廷。玩的太脱,难免会被尚有一定实力的朝廷讨伐。当年曾是唐朝第一强藩的淄青镇,就被唐庭多路进兵围剿,节度使李师道父子传首长安。” “另一方面,节度使还得笼络兵心,给他们优厚的待遇。藩镇割据时代的兵将,最是狂暴。动辄驱逐谋害上官,视朝廷为无物,向来不服约束。藩镇倒向朝廷,使他们不能容忍的事情。历次兵变的最后结果,又总是藩镇独立。藩镇的割据是常态,归附朝廷是异态。节度使想要归附朝廷,反而是件凶险的事情。野惯了的兵,野心和暴戾像是野草一样在人的心中撩拨着。” “唐至五代纷乱近两百年,兵士将官的反复无常和作乱几乎成了本能,节度使虽荣耀,未必安全。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这是那个特定时代下,所有武人的野望。” “而大宋,虽然北方今年起义颇多,但大多不成气候……而势力最大的三处势力,虽然的确有力谋反,大还都心向朝堂……天下并不厌赵!” 张达声音抑扬顿挫。 看得出来,他手残废之后,没法上战场的日子,看了不知多少兵书。 可就在这时,张达忽然发现,自己前面的林珏,停住了脚步。 他不禁心头一动。 “好汉,可是想到了,能救岳帅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