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得见到汪纪泉的时候,王进已然忍不住自己的泪水,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汪纪泉也很激动,他也张开自己的双臂,紧紧地抱着王进,两个人又是笑,又是哭;又是骂,又是打!就是一对很久未曾相见,但是相见后又不能不闹成一片的兄弟!直将守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人如此疯狂表情的吕诚和张仁等人,看得目瞪口呆,潘飞还在悄悄地问着张仁:“咱们中队长这是怎么了?和战友相见,还至于这么激动吗?” 吕诚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毕竟他的岁数要比面前的这几个学员兵要大了几岁,所经历的事情也多了许多,听着潘飞这不以为然的话语之后,他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告诉着他:“你是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如果你有过这种经历,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 潘飞吐了一下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再不多言。 一直过了很久,王进才和汪纪泉分开来,两个人这才互相对视着,仔细地打量着对方,王进这才发现汪纪泉已然比当初他们分别的时候瘦弱了许多,并且也黑了许多!但是,他的这张脸并没有变,尤其是这双亮晶晶的眼睛,依然闪着一种特殊的光,是兴奋?还是激动?是兄弟的情义?还是忍在眼眶里打着转的泪水呢?也或许尽皆有之吧! “呵呵,汪哥,我还真得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呢!”王进已然是喜极而泣,依然紧紧地抓着汪纪泉的胳膊,不肯放手。此时,汪纪泉并没有穿着军装,而是穿着一件没有袖子的白色土布褂子,尽管这件衣服上满是汗味,但是此时便是这种汗味对于王进来说,闻起来也是如此得亲切怡人,当他看到汪纪泉两条肌肉劲爆的胳膊上布满的疤痕之时,不由得也跟着心痛了起来,就仿佛那种痛是在自己的身上一样。 “呵呵,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汪纪泉笑着安慰着王进,虽然他是如此得说着,但是他眼中的泪水也在不知不觉得流淌着,也红红的,分明与王进是一样的心情。 “你们两个都不要这么哭了!这是好事情!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呀!”边上的邵其峰连忙出来打着圆场,同时也提醒着他们:“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再不上机,就要晚了!” 两个人这才如梦方醒一样地分开来,直到这个时候,王进才看到在汪纪泉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分年青的少女,她上身穿一件着短袖蓝色印花布衫,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麻布单裤,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虽然是一个乡下女孩子的打扮,但是这个姑娘的相貌却异常得标致,长着椭圆形的脸,淡淡的眉毛下面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双眼皮,鼻子和嘴巴都显得小巧玲珑,果然是一个江南美女的样子,只是身体过于瘦弱了,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从乡下里过来的女孩子。只是,王进看到了她的发式有些与普通的姑娘不同,头发是盘在头上梳着个髻,这分明是少妇的打扮,联想起刚才邵主任的相告,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是谁。 “这位是嫂夫人吧?”王进指着这个女人问着汪纪泉。 被王进如此地问来,这个女孩子已然羞红了脸,躲到了汪纪泉的身后,就象是怕见人的一样。 “就算是吧!”汪纪泉答着,他的脸也红了起来。他原本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只得对着王进道:“她叫葛二梅,实际上她比你还小呢!你就叫他二梅就好了!” “呵呵,她既然是你老婆,我就应该叫她作嫂子的!”王进却一本正经。 汪纪泉也懒得再和王进较真,他转回身来,拉着葛二梅的手,向她作着介绍地道:“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到的,我们大队里最年青,也是最英俊的战友,王进!你叫他进哥!” “进哥!”葛二梅怯怯地叫了一声。 “呵呵,以后别这么客气!”王进告诉着葛二梅:“我跟汪哥是同一个中队,同一个宿舍里的队友,大家都兄弟,回头到了重庆有什么事情,大家都可以互相帮扶着呢!” “谢谢进哥!”葛二梅倒是十分得懂礼貌。 “汪哥呀,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呀?这回回去了,大家一定会要你请客的!”王进不由得对着汪纪泉道。 汪纪泉也只是憨憨地一笑,随口道:“等回到重庆再说吧!” 飞机再一次腾空而起,这一次王进驾驶的这驾运输机虽然没有装载物资,但是却装载了二十名去重庆学习的军官,这些军官是从第六战区和第九战区过来的,原本计划是从常德走三斗坪,沿着长江逆行而上去重庆的,但是由于鬼子在长江对岸宜昌那边加强了对江面上的炮击,而且敌人的小火轮也时常游弋在长江的江面之上,所以那里的交通并不安全;而走恩施那个方向上的陆路,又显得有些漫长耗时;因为重庆与芷江之时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运输机来往,所以在这里搭乘运输机前往重庆,也成为许多人不错的选择。 当然,要想搭乘飞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这些去重庆开会的军官们,也必须要有最少师级单位开据的证明信,而且还要必须服从空军方面的调度和指挥。按道理说,象葛二梅这样什么证件都没有乡下女人,是不可能会被允许搭乘飞机的,但是因为王进这个飞行员,以及邵主任的特殊照顾,便是芷江机场的保卫安全的人员,最终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行了。 葛二梅是第一次乘坐飞机,所以在飞机刚刚起飞之后,她便显得十分得不适应,几乎要将肚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幸亏汪纪泉想得周道,知道她肯定受不了这种失重的感觉,所以事先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两个纸做的袋子,也就是所谓的呕吐袋;一直到飞行平稳地在高空中飞行起来,已经飞离了湖南省境,葛二梅的呕吐才算结束,也逐渐得适应了这种晕车的感觉。 王进一直坐在驾驶仓里,他很想去跟汪纪泉好好得聊一聊,向他询问一下他这三个月以来的经历,但是却也知道飞机起飞之后,就已然是身不由己了,他必须要向这架飞机上的所有乘客负责,所以必须要在这里坚持到底,哪怕是此时飞机一切正常,而且飞行也十分平稳,他也不能过久地离开。 仿佛是与王进怀着同样的心思,正在王进的心里头有些长了草一样得发毛之际,汪纪泉还是推开了前面驾驶仓的门。这个驾驶仓内只有两个座位,除了主驾之后,就是副驾;而此时,坐在副驾上的张仁也十分自觉地明白过来,向王进说了一声之后,起身离开了座位,到后面的货仓里去了。汪纪泉坐到了王进的身边,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发出了会心的微笑来。 “怎么?你老婆不用你照顾了?”王进问着汪纪泉。 “呵呵,她睡着了!”汪纪泉告诉着王进道。葛二梅坐在最靠近驾驶仓的位置上,为了防止她在飞机起降的过程中,身体会失去平衡地摔倒,吕诚专门帮着汪纪泉用一根安全带将她系在了支撑杆上,此时,经过刚才的晕眩,她靠在仓壁上闭上了眼睛。 “呵呵,汪哥,你好福气哟!没想到回来还带着了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回来!”王进不由得夸赞着。 虽然心里头美滋滋的,但是汪纪泉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的苦笑,告诉着王进:“我那个岳父非要我把她娶了来,我也没有办法!呵呵,他们家里有三个女娃,一个男娃,二梅排行在老二,还有两个老人;年景好的时候还好说;年景不好的时候,一家八口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所以当知道我要回部队了,我那个岳父非要把二梅嫁给我,要我把她带走,还逼着我们两个圆房,我真得是推脱不掉了!” 王进笑了笑,道:“其实这也不错哟!反正你也没有别的女人!再说,人家不也救过你吗?” “是呀!要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娶她呢?”汪纪泉道。 “行了吧,你不要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了!”王进骂着他,同时又有些不解地问着:“既然她们家里那么穷,那又怎么为你治的伤呢?”对于他来说,象汪纪泉这样的重伤员,在一个穷人的家里养伤,而且肯定没有劳动能力,那纯粹是给别人添的一种十分沉重的负担。 汪纪泉笑了一下,道:“呵呵,我要是真得在她们家里养伤,非要将她们家的米全吃完不可!”他说着,向着王进解释着道:“那天我被从飞机里弹出来,便昏迷不醒,后来也是听他们告诉我的。那天二梅跟她爹正好在山上挖药,看到了我之后便把我救了下来,然后背着我到了他家里,给我做了必要的包扎。然后,先是向保长进行了报告,因为我身上穿着国军的空军军服,而且好多人也看到了我们跟鬼子在空中的搏斗,所以那个保长也不敢怠慢,连夜报告了县里,县里专门派了两个医生过来看,那个时候,我已经动弹不得了,想要从山里面转到县里去,要走五六十里的山路,他们都怕我受不了,而我那个岳父也懂得一些跌打刀伤之类的医术,所以他们就让我在二梅家里养伤。不过,县里每天出五斤米给他家作为贴补,在我伤好之后,又奖给了他们家五块大洋!” 听着汪纪泉的话,王进不由得有些感慨,中国的老百姓就是淳朴,如果汪纪泉这样的重伤员在陆军医院里救治的话,每天的花费不知道要比五斤米的钱多上多少!而对于象葛二梅那一家八口人来说,吃饭都成问题的,每天五斤米的许诺,也许就成了他们家里的一种期盼吧?或者这些米就正是他们奢求而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