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何立民的一声令下,所有第四航空队的飞行员都从小礼堂里跑步出来,在短短的一分钟之内,已然按照个头,从高到低地排成了一条笔直的线。而王进却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排在哪里为好,眼见着蒋委员长在几个他不知名的高官陪同下走过来,别人他不认识,但是蒋介石还是认识的,无论是宣传画上,还是报纸上,蒋委员长的形象一直都被中国人所熟悉着。 毛邦初已然迎着蒋委员长而去,何立民这才注意到王进并没有走,只是如今他们这里已然成了众目睽睽的所在,实际上,他们第四航空队的飞行员包括他自己在内,如今也只有十二个人,当初三十多人的队伍已然成为了一种悲壮的记忆。 “王进?”高飞也看到了王进,忍不住地叫了一声,而其他的队员们也纷纷向他投去诧异地目光。 王进再也想不到其他了,见到高飞站在最边上,他毫不犹豫地也站了过去,却没有注意到这些队员中,高飞的个头是最矮的,而他比高飞要高出了将近一个头,站在高飞的身边,根本就是鹤立鸡群一样得引人注目。何立民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他知道此时再想把王进藏起来已然是来不及了,如果让王进按照他们以个头高低的排序队列站好队,站在队列之中,或许可以将这个场面混将过去,但是王进如今所站的那个位置真得是太显眼了,他连连示意着王进换个位置,可是王进却有些不明所以,当他正在纠正王进的站队错误之时,蒋委员长那一行人已然到了他们的面前。 “立正!——敬礼!——”何立民只得大声地喊着口令,转身跑到蒋介石的面前,以最标准的姿势向着这位中国人的领袖敬礼致意,与此同时,队列中所有的人也都一起举起手臂来敬着军礼,王进也跟着挺直了腰杆,学着高飞的样子敬着礼,他的姿势并看不出一丝的业余。 蒋委员长看着何立民,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位统帅还记得何立民这个大队长,实际上何立民曾带着他的航空队多次负责护卫过委员长的专机,而在几次空军的军事会议上,何大队长梗直的性格也让蒋介石印象深刻,便是蒋介石不想认识他,也要认识了。 毛邦初与蒋介石身边另一个穿着空军将服的人忙不迭地在向蒋介石介绍着什么,直到后来王进才知道,那个穿着空军将服的人就是实际上中国空军的头目周至柔将军。乘着蒋介石在与空军的将领们交谈之机,何立民十分识趣地回归到队伍里,站到了王进的身边,他比王进也要矮半个头,这越发得突显着王进的个子高来。 在毛邦初的引导之下,蒋介石来到了队列之前,按照惯例,他是要向这些飞行员们发表一些讲话的,以鼓励这些英雄的战士。 当蒋委员长真得开始讲话的时候,王进忽然就没有了刚开始的时候那种忐忑不安的心境,开始变得激动了起来,就好像是年青人面对着自己心目中的偶像的那种崇拜与敬爱,他作梦也未曾想到过会有一天真得与这位国之领袖直面相视。 “……你们是我们的希望,是我们中国的雄鹰……”王进没有听清楚蒋委员长开始的时候说了些什么,一直到他的心情得以渐渐平静,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梦的时候,他的耳朵也才听到了委员长带着浓浓宁波方言的国语:“……日本人妄图通过对我大后方、对重庆的恐怖性轰炸,摧毁我们中国人的抗战意志,但是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他们这是痴心妄想;全国同胞自抗战以来,所受到的痛苦与牺牲,虽然是一年一年地增加,可是我们抗战必胜的信念,亦是一天一天的增强!……你们是我们空军的骄傲,我知道大家都已然带着必死的决心,会和日本的空军死战到底,而且相信你们哪怕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会为我们的胜利创造条件,你们中的许多同袍弟兄们也已经这样得作了,他们血洒长空,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但是,如今的抗战是一个持久的过程,只有不懈地坚持,才可能赢取最后的胜利;而我们空军的力量还很薄弱,我更希望你们能够机智勇敢,活着战胜敌人,为我们的空军保存下不多的精英,为我们空军的重建贡献最大的力量……” 听着蒋委员长的讲话,何立民面红耳赤起来,分明觉得委员长的这一番话就是对着自己讲的,或许那一次他意气用事,带着九架战机升空往重庆的东方寻找敌人的事情,已然被委员长知道了,所以委员长才会在经过白市驿机场的时候,突然要到他们第四航空队里来视察。 掌声一次次的打断了委员长的讲话,而王进更是激动万分,他远没有何立民与翁觉民那些飞行员们好像被训斥的愧疚,只有被委员长这一番激励的话鼓动起来的热血,在身体中沸腾着,所以他的掌声比别人更要格外得响、格外得猛! 终于,蒋委员长的话讲完了,按照往常视察时的惯例,委员长和蒋夫人会在相关人员的介绍之下,与航空队的队员们一一握手,这其实就是给了大家十足的面子,足以令所有的人都兴奋不已。 蒋夫人就是宋美龄,此时的她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航空委员会的秘书长。航空委员会简称为航委会,此时已然成为隶属于军事委员会之下的空军管理机构,而航委会的委员长就相当于是空军的总司令,自然是由蒋介石兼任;宋美龄担任航委会的秘书长,主要负责的是补给和后勤等,而实际作战和训练则是由主任兼前敌总指挥周志柔负责。抗战前期的时候,航委会共有各类飞机三百一十四架,编成九个大队。其中,第一、二和八大队是轻型、中型和重型轰炸机大队;三、四、五大队才是驱逐机,也就是战斗机大队;六大队为混编大队;七大队为侦察机大队;九大队为航委会直辖的攻击机大队。为指挥空军作战,军委会下曾设立空军前敌总指挥部,但是到了一九三八年的三月,为了适应抗战的需要,空军前敌总指挥部撤销,改设空军的第一、二、三路司令部,同时将原有的空军第一军区司令部改组成为空军第四路司令部;又在同年五月,增设了轰炸和驱逐机两个总队。而空军的实际力量则分散于第一、二和三路司令部所有的基地和机构之中,其中,第一路司令部就在重庆,编在这个司令部下的就是第四航空队,主要的任务自然是保卫陪都的安全;第二路司令部设在兰州,仅有一个机场,力量最小,实际上是战时的后方基地;第三路司令部设在成都,这里才是空军最大的基地,编在这个司令部下的是第三和第五航空队,另外,空军所属的学校、工厂、修护厂、库房等等设施,也都是在这个基地之中,那里几乎占了空军全部人力和物力的百分之八十。空军第一路司令部因为设在重庆,所以也被称为重庆司令部,司令长官就是毛邦初,到后来王进才了解到,这个姓毛的司令原来是蒋介石原配夫人的亲侄子。 本来,毛邦初作为重庆司令部的司令官,他应该向蒋介石和宋美龄介绍飞行队里每一个飞行员的名字,但是毛邦初终究还是司令官,对于这些飞行员也并非每个都熟悉,虽然每个飞行员的空军制服的胸章上都写有他们的名字,只是那种字体太小了,对于多少有些近视一些的长官们来讲,不凑近来看很难看得清楚;而凑近一个人的身体去看他胸章上的名字,显然有失当长官的尊严,所以在这个时候,作为大队长的何立民适时的出现到了毛司令的身后,在毛邦初的引导之下,走过每一名飞行员,在蒋委员长伸手握住这个飞行员的手之时,何立民同时向这位领袖介绍着这个飞行员的名字、军衔以及他的相关战斗事迹。毕竟此时的第四航空队名义上还是一个有建制的空军力量,实际上也就只剩下了这么十几个飞行员,便是蒋介石夫妇与所有的飞行员握手,听一听这些飞行员的相关事迹也是应该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飞行员又会血洒疆场、魂归长空呢! 一个人一个人地走过来,蒋介石握住了翁觉民的手,毛司令已然接过了何立民的话,对着委员长介绍着:“翁觉民!呵呵,他是翁文浩部长的次子,空军中尉,在去年的万县空战中,与苏联的志愿空军合作,击落了两架敌人的飞机,曾获得过一枚三等宝鼎勋章!” 听到毛邦初如此得介绍,蒋介石连连点着头,夸赞着:“呵呵,翁部长是个文儒雅士,没想到却生出了这么一员虎将,这真得是你们家之幸甚,国之幸甚呀!” 翁觉民双手紧紧地握住蒋委员长的手,平日里活泼开朗的他,在这个时候竟然激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站在队尾的王进却又是怔了一怔,自然记起几天前大哥的同学迟尚武曾提到了翁文浩这个名字,那个时候大哥王风还不以为然地认为作为部长的儿子,是不可以上战场的,看来,大哥的思想有些不合时宜了,翁觉民真得就是那个翁部长的儿子呀! “杨英华,空军中尉,参加过……”何立民又开始介绍着下面的队员,蒋介石与这些队员们握手之后,宋美龄又在蒋委会长之后,与大家再握一次手,这种亲切的形式,比任何一种慰问方式都令航空队的队员们感到温暖,都令大家觉得哪怕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只要是为祖国、为人民,也是值得的。 王进的心一直在狂跳着,他没有想到自己今天在翁觉民的掩护之下,进入了航空队里来,就能够遇到这种普通老百姓只怕一生也难得遇到的经历,竟然能够与国家的领袖直面相对,而且还握手交谈,也不知道这应该是自己的福气呢?还是自己的背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