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小镇 第一章 信徒
当阿诺走出船舱,当先看见的便是船头方向的大陆。 一片海岸线延伸向两边。 除了离海岸近的地方,后方的大地是一片枯黄。 与黄昏夕阳连成一片,让人分不清是天还是地。 雪莱正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越来越近的大陆。 他无意间回头,突然发现阿诺不止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了他身后。 雪莱连忙转身面向阿诺,「大人。」 「你是怎么离开奇迹之门的?」阿诺问他。 雪莱料到阿诺会这么问了,毕竟阿诺出来的时候,人都还昏迷着。 「是莉莉娅女士带我们出来的。杜特宁被安排送您身边的那位精灵小姐去一个地方,和我们不同路。而我则有幸,继续跟随大人您。」 有幸?也是莉莉娅的安排吧? 「莉莉娅给你们都安排了任务?」 雪莱愣了一下,「精灵小姐那边我不太清楚。莉莉娅小姐就是让我跟着您。」 「跟着我?你自己身上的问题解决了吗?」阿诺微微皱眉,他自然不想带上雪莱。 「多亏了大人您,我在奇迹之门里解决了一部分。」 阿诺冷哼,「你那跟着我就能解决剩下的?」 雪莱张了张嘴,却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还是让我来和阿诺大人说吧。」 顿时,雪莱的左耳里冒出一缕白烟,那白烟于半空中渐渐凝实,化作了一头迷你野猪模样。 「你就是闭口杯?」阿诺瞬间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是的,阿诺大人。」野猪优雅俯身行了一礼,「如果您愿意,也可以叫我亨尼。这是我前主人为我取的名字。」 阿诺记得闭口杯来自奇迹之门。 奇迹之门是游戏神的地盘。 「你是游戏的信徒?」 迷你野猪高深莫测地一笑,「是也不是。」 阿诺眯起眼睛。 亨尼雾状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不要和我打哑谜。是什么,就说什么,不然就滚。」 论神器,阿诺可不缺。 就算闭口杯明显大有来头,他也不在乎。 亨尼眼睛瞪得滴流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随即它收敛表情,看起来更加恭敬。 「大人您想知道,我自然愿意告诉您。只是有些事情,我的能力无法直白地说出来。不过我可以明白地说,游戏不过是我前主人的一个新名字。但是为什么前主人会选择这个名字,我就不清楚了。」 这件事阿诺倒是能想明白。 看来那位厉害的、藏在幕后的神明,在计划用游戏来迷惑玩家心神的时候,就与时俱进地给自己起了这么个神名。 神的名讳是不能乱起的,一定会和祂所掌控的领域有一定关联。 这也代表着世界规则的承认。 而游戏神能瞒住其他六位神明,暗地里弄了个这么个游戏,并掌控了相应的规则。 看来,祂比阿诺之前认为的,还要厉害许多。 其他六神,恐怕都被祂玩弄在股掌之中。 可是,这样大规模的,对世界的改造,难道就真的不会引起其他神明的注意吗? 见阿诺不再追问,而是若有所思的模样,闭口杯亨尼开口试图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 「大人,不管我的前主人为什么会改用这个名字。但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的确与前主人有关。毕竟,莉莉娅小姐取代了我曾经的位置。她给我们安排的任务,除了跟随保护大人,听从您的安排,就是 让我带您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情。」 阿诺没有纠正亨尼对莉莉娅的称呼。 虽然叫她莉莉娅夫人更合适。 「她笃定,我会听她的安排?」阿诺冷哼一声。 虽然莉莉娅已经和阿诺挑明了彼此的关系。但既然她依旧帮助阿诺解决了身体跟不上灵魂层级的问题,那么,她、巴尼还有幕后那位神明,肯定还有要利用阿诺的地方。 反正阿诺在这个世界,孤身一人,光棍得很。 不怕! 「莉莉娅小姐说,更深层的秘密,就在那个地方。如果您感兴趣,就去,不过不感兴趣,可以不去。她不会强迫您。」 更深层的秘密? 游戏?玩家?还是这个看似安稳,实际很危险的世界? 阿诺抱着双臂,指尖不停地敲击着胳膊。 过了半晌,他才说道:「目的地在哪里?」 「任务目标有两个。一个是位于加斯基尔塔的死人碑。一个在白雾国的神都,花醉城。」 「要我做什么?」 「这个莉莉娅小姐没有说。她说到了那里,您就会知道。」 「这群人……」 成天就喜欢打哑谜。 去与不去,看似由阿诺自己选择。 可是若是不去,阿诺就相当于放弃了搞清楚真相的机会。 另外,小米在加斯基尔塔,而切阿诺的集成之路,目前还缺少镜、梦与太阳神徽。 他总是要往那边去的。 虽然莉莉娅和巴尼看似在照顾他,但既然对方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那这些照顾肯定另有所图。 为了保证自己的自主性,妖精们为阿诺指引的道路就不能放弃。 几人说话间,海岸已经越来越近,还能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巨大的礁石突出海面。 「先去加斯基尔亚,然后绕道太阳神的领域朗基斯,前往白雾国。」 阿诺下了决定。 「紧随您的意志。」雪莱单手抚胸行礼。 就连白雾野猪也曲起了前腿。 杰尼左右看看,不知道做什么理解,干脆「噗通」跪倒在地。 在阿诺踏上加斯基尔塔海岸的那一刻,远在东南海域的混乱海深处。 一个身影突然从海水中冒出头,手脚并用爬上了前面的冰山。 他的兜帽掉下来,露出了一张缺了角的镜子。 竟然是本应该在岩龟岛港口被杀死的镜神神使。 他身上的水随着他一步步走上冰山,慢慢蒸发。 他的镜子脸中映照出这一片黑白交错的冰山。 「奇怪,明明感觉雪莱·帕尔诺是在这个地方消失的,为什么却没有半分他的气息了?」 他低下头,镜子脸又映出脚下的山体和激荡的海水。 「难道这冰山里有传送法阵?」 他试图往山上爬,却突然遭遇了一阵狂风。 这风越来越猛,越来越寒凉。 镜神神使抬起手,展开了一个透明的防护罩,隔绝了冷空气。 可是随着他越来越接近山顶,防护罩上竟然开始结出一丝丝冰晶。 这让他也开始感到了吃力。 然后,一阵「格拉格拉」的碎裂声响起。 镜神神使连忙抬头查看。 他怀疑是自己的防护罩哪里碎裂了。 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裂痕。 「那这个是什么声音?」他觉得这个声音离自己好近,却又找不到在什么地方。 「卡拉卡拉……」 声音越来越大了,已经变得惊疑不定的镜神神使突然意识到什么。 「这个声音……是我……」 他抬起手掌,举到脸前,手心凝结出一面银色的镜子。 镜子清晰地映照出他那缺了一角的脸。 此刻,镜神神使的脸竟然已经布满了裂纹。 「我被攻击了?什么时候?」 上一秒,他还在纠结自己是怎么受到攻击的,下一秒,他的身体整个崩解。 「哗啦啦——」 无论是衣服还是身体,还是他那长缺了一角的脸,全都碎裂成了漫天晶尘。 那晶尘混入皑皑白雪之中,顿时与周围自然和谐成一体。 在遥远的死神国度,加斯基尔塔。 一个行色匆匆的旅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风沙之中,他掀起自己的面罩。 那面罩之下,赫然是一面缺了一角的镜子。 可是这一次,他脸的右下角突然碎裂,又掉了一角。 那滚落的碎片,顺着衣角滑下去,可是还没有撞到地上的石块,就突然湮没成沉。 那镜子人即使没,身上流露出的可怕气压,也能让旁人看出他的愤怒。 「又碎了一块。」明明长在一个强壮的男人身体上,却发出了娇媚的女性声音。 「可这次连原因都不知道。」 大汉剁了一下脚。 就在他气闷的时候,有一队商队经过。 他们埋头赶路,发现沙漠中竟然有一个人独自行进时,皆露出警惕的神色。 商队的老大警惕地盯了急眼,没看出对方的根底,对着手下交代。 「大家绕路,快点离开这里。」 在这种地方,如果看不清对方的实力,不如就往高了猜测。 商队的队长在外闯荡多年,早就养成了小心谨慎不惹事的性子。 这对人马里有三辆驼车。 其中最小的一辆,在经过单身大汉时,车窗被打开了一道小缝。 一老一少一幼三个女人通过那点儿缝隙,瞄了外面的大汉几眼。 「快别看了,别让人注意到就不好了。」老妇人最谨慎,见少女开窗,连忙出声阻止。 少女满脸不解,不过还是听话地将车窗关上。 「婆婆你看,那人什么行李都没带,连个水囊都没有,怎么能一个人来到这大漠深处。是不是遭了难?我们就这么把他丢下不管,好吗?」 年纪最小,不过三四岁模样的小女童仰头看着说话的两人。 她懵懵懂懂,只是看个热闹,甚至没有注意到窗外真正的景色。 老妇人教育少女,「那人若真是遭难,看见车队,早就呼救了。可你看,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说话,不动作,谁知是什么情况?」 「祭祀大典已经越来越近了,这个时候,不要惹是生非。」 少女被教育,虽然觉得婆婆的话有些冷漠,但想到一队人的安危,还是没有出言反驳。 只是等驼车行驶了许久,才又偷偷将车窗推开一道小缝,并向后看去。 只是一片昏黄的风沙已经完全挡住了后方的人。 她再也看不清那独行的身影。 老妇人早就注意到少女的举动。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明明马上就要遴选了,可少女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ν. 这样下去,若真被选中,可怎么办才好啊? 「既然你现在这么闲,我们就再 练一遍祭祀礼吧。」 老妇人说完,垂眸等着少女妄图偷懒的撒娇。 谁知等了一会儿,却没听到那熟悉的娇嗔。 她不由得抬眼,便看见少女乖巧地坐在她对面,歪歪头笑着:「好的,婆婆。」 难道是突然开窍懂事了? 老妇人心中深感安慰,开始带少女做起新一轮的。 女童无所事事,就一直吃东西。 「嚼嚼嚼嚼嚼……」 少女和老妇人一起练了三轮,还没有叫累。 女童都吃完手里的饼子了。 平常这个时候,她的姐姐都该叫烦了。 女童疑惑地抬头,望着姐姐和婆婆,却看见坐在婆婆对面的那个少女,脖子上长了一面缺了两角的镜子。 女童眨了眨眼睛。 镜子回过头,转向女童,光洁平滑的镜面,映出女童红润可爱的小脸。 视角再度回到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一双红嫩的赤脚踩在晶莹的白雪之上。 紫色的卷发随风飘扬浮动。 明明已为人母,身量却依旧不输少女的莉莉娅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顺着山势往上走。 她的步行速度看似缓慢,身形移动却很快。 几息之间,便来到了冰山山巅。 她仰头望天,蓝天白云,碧空如洗。 「主人。您交给阿诺的任务安排下去。」 一阵风吹过。 「第三轮内测随时可以开始。」莉莉娅接着说。 空中有一只飞鸟滑过。 莉莉娅似乎是听到了回音,低下头,双手在向前交叠。 「谨遵您的意志。」 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路过镜神神使消失的地方时,不屑地瞟了一眼。 随后,莉莉娅的身影消失。 等她再次出现,便又回到了那个一片黝黑笼罩着白光的大厅里。 她走到阿诺曾经躺过的石台边,伸出指尖沿着边缘滑过,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曾经属于一个少年的体温。 这时,一个白色的光圈出现在空中,展开后,像一面镜子一样,映射出巴尼那长满络腮胡的脸。 巴尼表情很是激动,他呼唤着自己的妻子。 「莉莉娅?」 「老婆?」 「亲爱的?」 可是莉莉娅依旧专注于手指尖传来的摩擦触感,没有回应巴尼。 巴尼愣了片刻,脸上的笑容消失,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孩儿他妈?」 莉莉娅慢慢转过头来,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可是还没来得及落到地面,就已经被蒸发。 「他长得可真帅。」 巴尼的目光瞬间温柔起来,他的嘴角又浮起一抹笑容。 「是的,而且非常勇敢,坚定,有主见,和你一模一样。」 说话间,莉莉娅脸上的哀容已经消失不见。 她撩了一把长发,回归冷漠。 「做事吧。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