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看着近前的年轻和尚,白眉老僧摇摇头,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亲眼看着僧人长大,在他还是个小小婴儿的时候,就是老僧把他抱上山门,寄养在青岩洞里。 “玄谛。” 老僧看着面色讪讪的先天无漏者,微微抬眼。 “金刚寺与青黎宫盟誓,寺里是派你前往的,怎么?为何还不愿行?” “哦……” “多出去走走看看,总比待在山上强。” 老僧叹了口气,迈腿往前方走去,年轻僧人忙不迭跟上。 “和谢微一战后,可有何感触?” “谢施主很强。”玄谛老老实实答道:“《太上洞神元变经》,果然如传说一般,很是邪门。” “能赢?” “能。” “你去青黎宫前,我还有件事要嘱咐你。” 老僧回过头,淡淡开口: “无怀新收了名弟子,是当做衣钵传人的,法号虚明。 你在青黎宫时,多多庇护他一二。” “放心!”玄谛大声呼喝,狠狠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我一定办好!” “不过。”他又迟疑了刹那:“虚明师弟为何要去青黎宫?” “干你何事?”老僧头也不抬:“况且,以辈分来算,你也不该叫虚明为师弟。” “哦,哦。” “从青黎宫回来后,你便直接进金刚寺修行吧。” “什么?!”玄谛一惊。 “什么?”老僧被他的反应吓了跳。 “我不是还没通过楞严法会吗?”玄谛努力解释道:“寺里师兄弟们,会不会心有怨言?” “你先天金刚。”老僧在他头上重重敲了记,“演法上,有谁能敌过你?” “我金刚寺藏了你这么久,玄谛,终于也该到你扬名天下的时候了。” 老僧喃喃自语: “一尊先天金刚,幸好入了我佛门,玄谛,你便是当世的宣文君。 神足、无显。你……有你三人在,我金刚寺必能重振南宗雄风,再压制烂陀寺五百年!” 老僧微笑颔首,却见玄谛漫不经心,目光到处乱飘,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在他头上又重重敲了记。 “可记住了?” “记住了。”玄谛老实点头。 “什么时候走?” “大后……”玄谛刚吐出两个字,后颈突然一寒,他缩缩脖子,两眼一翻:“明天吧。” 两僧走了片刻,远远,便是一处高大的佛堂。 见玄谛不自觉折下一根冰凌,又要往嘴里送。 老僧劈手夺了过来,无奈开口: “不要吃冰,这是何毛病!” “哦,哦。” 玄谛不舍地看了一眼,搓搓手掌。 “不要吃冰,不要吃冰……” …… …… …… 三天后,青煌郡中。 一道华美虹光风驰电掣,如流星赶月般,飞速划破长空。 离开钟离后,自从进入青煌,开冬后的气温便一日日低了下来。 青野裹上了一层白霜,放眼望去,视野中都是一片迷。 在阴云之下,随着那层浅淡的霜色,远山和林脉的棱线,一点点,也渐次清晰了起来。 “我小时候吃冰,是要被师父揍的。” 云车上,崔元洲捏着一根小指长短的冰凌,对盘膝而坐的白术开口。 “是吗?” 白术微微抬起眼,答道。 他体内一头凶蛮的赤蛟,正不断呼吸吞吐,使他有如一口巨大的黑洞,将附近所有天气元,都吸摄一空。 泥丸宫里,仍旧是剑意森森。 在元神小人的极力压制下,才没有散溢出嗡嗡的暴烈剑鸣。 其中一团神铁粗胚上,飞剑的模样已固定下来。 无数道纹交织,按住奇异的方式纵横排列,有如穹苍上的璀璨星芒。 小剑周身除却森寒的剑气外,还另有一股煌煌如日、神威如狱的霸烈气息。 白术将神意从泥丸宫收回,心中一喜。 飞剑 快要成了! “师弟。”待他看向对面的崔元洲,不禁微微摇头:“太过贪恋口腹,可不是什么好事。” 面前的青玉小岸上,满满摆了各类肉食酒水等物。 小胖子狼吞虎咽,嘴唇蠕动不停。 三天前,在西河城酒楼遇见崔元洲后,他给自己讲了不少秘闻。 而随后,那尊被秘密养在青岩洞,继宣文君之后又一尊先天无漏者的事实。 很快,便炸起天下的大波澜。 无数人开始纷纷前往桐江,来见证这位当世佛子的风采。 饶是白术,在这三天里,也见了不少遁光纷飞而起。 青黎君招婿,本就是天下盛事。 而佛子的到来,给这一盛事,又添上了把薪柴。 崔元洲与自己同路,也是来往桐江,白术索性带了他一程。 两人一路谈论阵法、修行,彼此也算各有所得。 “师兄来点?” 与他早已熟络了的崔元洲头也不抬。 “不了。” 白术摇头,一边继续打磨飞剑,一边接过食箸: “我就吃一口。” “香吧。” 见白术颔首,崔元洲笑眯眯开口: “这家主人姓王,有名的老字号了,吃过的人都说香!” …… …… …… 如此又是三天,此刻,距离桐江,也只在近前了。 极目远眺,浩浩的大江如滚落的天河水,气势滂湃。 刚结束晚饭的崔元洲心有所感,刚想开口,就被身后一阵嗡嗡声惊住。 那声音刺耳而尖锐,像无数兵戈互相摩挲的声响,崔元洲莫名心底一寒,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生出刺痛感。 “师兄?!” 他愕然转过头,却被身后的血人吓住。 “没事吧?” 他忙不迭掏出几枚丹药,刚要塞进白术嘴里,却被他抬手制止。 “我有些要事……” 白术嘴唇微动,便有数缕剑气喷薄而出,险些削掉了小胖子半边头发。 “你留在云车上等我!” 白术身形一晃,便破开云车禁制,远远遁开。 飞剑,成了 突然一刹,在他刚想继续打磨真时,那永无止境的嗡嗡声先是一停,继而,便是更加暴烈。 猝不及防的白术被剑意透体而出,几乎无法摄服住泥丸宫里,那枚游龙般的小剑。 若继续留在云车里,剑意肆虐下,云车说不定会被由内摧毁。 崔元洲疾步上前,惊讶张大嘴。 厚重的层云像被一锅被煮沸的汤水,滚落不定,刺目的白光从中喷薄而出,像一轮小太阳在其中炸开。 远远,一道身影牵扯着无数暴烈气浪,正轰然掠向高处。 “师兄!” 崔元洲神色惶恐,后知后觉大喊道: “怎么驾驭云车?你没教给我啊!” 突然,一个骑鹤的和尚猛然一惊,被气浪远远掀飞。 身侧,一道虹桥以无匹的遁速掠过,隐隐,其中是云车的模样。 “没长眼不成!” 和尚又惊又怒,破口大骂道:“会死人的!” “和尚骑什么鹤……” 云车里,崔元洲嘟囔两句,额角沁出汗来,却是顾不上与和尚对骂。 他将真化成两只大手,云车若是要触碰上了,就有真大手拨弄一下。 只是这种方法,终究不能长久。 半顿饭功夫后,当崔元洲已逐渐不支时。 远远,一艘古色古香的华美楼船正在前方。 它足足有三十丈长短,气魄逼人,船身以古字铭刻一个“谢”。 甲板上门户深深,高楼重重叠叠,甚至传来青石流水的潺潺声。 船头雕刻一颗铜制狮头,须发皆张,栩栩如生。 狮嘴里叼着一颗巨大明珠,正闪耀悠悠光华,将楼船里外都照得一片通透,华彩异常。 “该死!” 崔元洲骇然大惊,毛骨悚然。 这是调转方向已来不及了,在楼船上一片厉声呵斥声中,虹光如彗星袭月般,将船尾打通一个大洞。 “完蛋……师兄你害死我了……” 云车被一只真大手捏定,动弹不得,浑身虹光也逐渐消散。 崔元洲看着云车畔,那红裙猎猎的绝美女子,口中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