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葬礼
燥热的风吹响满树的蝉鸣,夏蝉在生命最后拼命凄惨高亢地嘶吼,挣扎着度过一个个煎熬的夏天。 虞重水怔怔地望着仇魁离去的怪异背影,手指搭在淤青的手腕上,嘶了一声。 方才被抓住的感觉历历在目,那只多余的手臂似乎想置她于死地,如果不是仇魁执意要离开,现在应该都掐上她的脖子了吧? 又是无所事事的一天,距离七月十五日越近,什么头绪都没有的虞重水就越发烦躁。 从仇魁嘴里问不出什么,仇国建又避而不谈,孙嫂子更是只看得到面前利益,对于她防备得很。 或许方梅知道什么...... 虞重水推开门,正值热夏,大部分的农村人都下地收割小麦了,嫂子家自然也不例外,正方便她出门。 可刚走两步,远远地就看到僻静的小路上,几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里来,虞重水只好掉头拔腿就跑。 就在她上楼后的没多久,孙嫂子带着三个中年妇女笑着进来,才走到院子里就扯着嗓门喊:“妮儿,下来见见你的婆婆啦!” 虞重水尴尬地扣扣手,推门出去,心里还在犯嘀咕,她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仇国建的母亲是一位保养得当的中年妇女,和别的乡下女人不一样的是,她不需要操劳体力活动。 她和蔼可亲地拉住虞重水的手,满意地点头:“城里来的姑娘就是水灵,听说都读到大学了?” 虞重水拘谨地回答:“是的,今年大一。” 仇母笑了:“我们国建今年也是大一,这不是巧了吗?” 虞重水呵呵一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孙嫂子亲亲热热地拉住虞重水的手,粗糙的皮肤磨得她不太舒服,却也躲不掉。 “仇嫂子,你说什么时候定个好日子,让俩小孩把婚礼办了吧。” 仇母点头:“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看下个月月初就不错,你觉得呢?” 虞重水大惊,嘀咕:“这也太快了吧?” 仇母笑着看她一眼,拍拍她的头:“不早了,不早了,我还嫌太晚呢。” * 婚礼办得很隆重,几乎全村的人都热热闹闹地聚在一起,讨论着新婚的小夫妻。 可虞重水根本就不记得任何有关婚礼的事情,只是眼睛一眨,她就坐在仇家大院的小马扎上,看着仇国建坐在牛车上,依依不舍地和父母告别。 “爸妈,我走了,你们保重。” 仇母动容地擦干眼泪,招呼愣在一边的虞重水:“你们小两口讲话吧,我回屋照顾你爹。” 仇国建把目光落在虞重水身上,眉眼温和:“我走了,你也保重。” ......怎么都这么突然,这是发生了什么? 虞重水干巴巴地问:“你要上哪去?” 微微挑眉,仇国建亲昵地扯过她的手,在手心里塞了一个东西:“你忘啦,我要上学去了,这个别让咱妈看见,我知道你经常照顾阿魁,但是听我的,明天呆在家里不要出去。” 手里的表盘只有女子一个巴掌大,简约大方,在这个年代是十分珍贵的。 仇国建见她不说话,无奈地扯扯她:“记住我说的话,以后每年七月十五都不要出门,也不要见阿魁了,他会害了你的。” 虞重水直觉话中有深意,追问:“为什么?” 仇国建却不多解释,摆摆手,牛车晃荡晃荡地离开了颠簸小路。 渐行渐远的青年视线一直放在虞重水身上,他不停地朝她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 虞重水攥着表,脑中回荡着他方才话。 七月十五......明天? 等她反应过来,天空刷地一下变黑,明明是正午,可四周一片寂静,连不远处农田的蟋蟀都不再叫唤了。 手中的表盘发出轻轻的滴滴声,她低头一看,已经是0:00了。 也就是说仇国建口中的明天...... 天空没有一点亮色,甚至连回屋的路她都找不到,在第三次撞到地上的玉米堆之后,虞重水彻底放弃抹黑走路了。 说不定再一眨眼就天亮了。 无聊地蹲坐在地上,虞重水似乎捕捉到院子里有异动,是一种类似犬类爪子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大门好像没关?! 虞重水拢住双腿,把自己朝玉米堆里挤,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多年来的撞鬼经验让她很快察觉到有脏东西过来了。 漆黑的夜晚,虞重水的阴阳眼就像夜视灯一样把地上爬行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只狐狸,膨大的尾巴垂在地上拖动,刚才的声响确实是它发出的没错,但它不是用四肢在走路,是用肚皮在蠕动,而它的四肢被交错着缠绕在头顶上,既诡异又瘆人。 狐狸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瑟缩的虞重水,径直爬进属于仇氏夫妻的房间。 接着世界又恢复一片死寂。 时间流转,在虞重水一眨眼后,天大亮。 额前垂下一道白色的布条,她伸手触摸,扯下头上的白色帽子,越看越像服丧的帽子。 “仇家媳妇,你怎么在这里坐着啊,四处找你呢。” 有不熟悉的面孔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拍拍她屁股上的灰尘,扯着大嗓门叫:“你家那位回来了,快去接呀。” ......自己身上怎么也是丧服? “谁回来了?”虞重水呆呆地问,一时半会也回不过状态。 那妇人一拍腿:“你傻了不成,你丈夫啊,国建回来了!” 原来是仇国建的父亲,她的公公仇志去世了,一起下葬的还有......仇魁。 仇国建下车,和一身孝服的虞重水迎面遇上,他的神色倒没有太过悲伤,只是少了几分笑意。 虞重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索性闭嘴噤声,脑子里思索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先是晚上撞鬼,接着是仇家父子死亡,很难不把两件事联想在一起。 仇国建深深地看一眼挂着白布的大院,沉默了片刻,才转向虞重水。 “你没事吧?” 没等虞重水回答,他又问:“我给你的那只表,还在身上吗?” 虞重水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来,准备给他看,谁知入手的是一片玻璃茬子。 表盘碎了...... 仇国建伸出手接过零碎的渣子,掏出手巾仔细包好,塞进口袋里。 “我修好再给你吧,你没事就行。” 虞重水的目光还怔怔的,为什么前侧兜里的表会碎成这样,明明她没有磕碰到。 仇国建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打:“别想了,一切都会变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