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上海戈登路48号,举案齐眉。 这里是陈自强和李如冰回到上海后的新家,他们如在孤岛上大多数的市民一样,下班后做两碟简单的菜肴,吃着以次充好还有未脱净谷糠的米饭。上海沦陷后,公共租界的东区和北区已经成了事实上的日租界,而其主体部分,虽然各机构正常运营,但由于突然涌进了四十多万的难民,各种物资短缺,物价开始飞涨,他们二人这样的生活,在现在的上海已经属于小康水平了。 二人吃饭的过程中,陈自强向李如冰讲了沙家浜被日伪围攻的事。李如冰听到自己的同志牺牲30多人,担心的连饭都吃不下。陈自强劝慰了半天,她才勉强把一小碗饭吃完。 “冰妹,我来收拾碗筷,趁现在还没停电,你尽快给重庆方面发报,告诉他们狐狸出现,我要去驻在沙家浜的忠救军胡传魁部探探虚实,如果其部还未叛变,我好通知他们及早防备。” “好的,我这就去。” 陈自强稍坐了一会儿,看到头上昏黄的电灯闪了一下,知道他们藏在阁楼得电台已经启动,他才慢悠悠地,假装收拾碗筷,实是替李如冰放风。一直到听到李如冰下楼得声音,他才将剩的米饭带回厨房,以便明早做汤泡饭,同时将收拾好得碗筷拿进厨房去洗。晚上二人就在客厅相邻的卧室内休息,李如冰睡床,陈自强则从床下取出一张卷在一起的席子,和一卷用油布包着的铺盖。铺好后关上灯,悉悉索索的脱掉外套,钻进被窝。 李如冰躺在床上,担心陈自强有点冷,就把自己被子上盖的一床毯子揭下来,悄悄下床想给陈自强盖上,一不小心把自己拌了一个趔趄,整个人倒在了陈自强的身上。陈自强急忙起身,想去开灯,却一不小心与正在起身的李如冰撞了个满怀。一股清幽的体香传进了陈自强的鼻孔,他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李如冰的额头。黑暗中,李如冰羞红了脸,却娇羞地把头深深地埋进了陈自强的怀里。 “冰妹,我喜欢你。” “强哥,我也是。” “等我从沙家浜回来,我就向组织申请结婚。” “好,我等你......” 是夜,二人在甜蜜中入眠。 第二天一早,陈自强吃过李如冰做的汤泡饭,带上他的黑框眼镜,这是他在香港专门买的,本来书生气十足的他,戴上眼镜完全就是一个老师的模样了。出门前,他郑重地叮嘱她照顾好自己,李如冰依依不舍地拥抱了他。 离家后,陈自强出了弄堂,走到街口,叫了一辆黄包车,就向火车站而去。他计划先去镇上看看情况,如果胡传魁下了山,在镇上安了家,那么此人基本上可以被认定为叛变了。如果他不在镇上,还占山为王,那么此人可能还在躲避日军的追捕,所以陈自强买了一张到常州的火车票。 从常州下车后,陈自强叫了黄包车去了镇里,到了曾和胡传魁一起来过的他曾经的家,发现依旧是断壁残垣,只是比两前来的时候更破了,他心里不禁佩服起了这个胡司令。遂马不停蹄叫上一辆黄包车出了镇,而后找了一辆去往阳澄湖的驴车,称自己要去探亲,以100法币的车费,向胡司令啸聚的虞山赶去。吱吱呀呀的驴车走了两个多小时,才抵达虞山脚下。他本想让驴车再把他往山里送送,可车夫说什么也不肯。 从车夫口里他才知道,山上有一土客啸聚的匪帮,六亲不认,他们平时躲还来不及呢,哪敢走进去招惹,还是请他自去便了。土帮是当地人对本地土匪的称呼,而客帮则是从江南其他地方流窜而来占山或占水为王的土匪。客帮无牵无挂,好勇斗狠,事事以命相搏,所以往往比土帮更为强势,但相对于车夫口中土客啸聚的土匪,他们就小巫见大巫了。而胡传魁的队伍原是戴老板指示成立的坚持敌后抗战的忠义救国军,所以既有本地的爱国青年,也有流氓地痞,以及上海及周边城市的青红帮弟子,所以就成了土客啸聚。 陈自强沿着山路约莫走了一里多地,忽然斜刺里窜出两名匪兵暗哨,兜头用麻袋将他套上了。身经百战的他,其实能轻而易举的将这两名匪兵制服,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其他地方一定有持枪的暗哨,一旦那些暗哨放冷枪,自己性命难保,索性就由他们将自己用麻袋装了起来。两名匪兵用麻袋套住他放倒后,陈自强忙大声说:“二位兄弟,麻烦通报一下胡传魁胡司令,故友陈队长前来拜会。” 两名匪兵是经过国军进行过正规训练的,一听此人居然直呼司令大名,还是什么队长,知道有些来头。留一人在这里看着,另一人回山寨汇报。身材肥硕的胡传魁司令,正和兄弟们新给他掳上来的三姨太调情,听到故友陈队长拜会,想了一会儿,一拍大脑袋,才如梦初醒,记起在沙家浜搭救过自己的救命恩人姓陈,二人躲在大嫂家那么多天,居然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只知道同属国军,没想到还是个队长。他忙推开三姨太,起身让卫兵取来军装,穿戴整齐,在卫兵的簇拥下,挺着大肚子,一摇三晃地下山,亲自去迎接。 胡传魁到了山下,令卫兵上前揭开麻烦,一看放出来的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文弱书生,有点认不识,原来陈自强改变了发型,又戴上这副眼镜,自然容貌大为改观。他摘掉眼镜后,胡传魁端详了一下,这才上前拥抱。 “唉呀,恩人呐!你可来了。” “胡司令,好久不见。向来可好?” “好,好。日本的物资,党国的饷,姨太太都娶了仨。”胡传魁大言不惭地说。陈自强看到他这种状态,又生气又庆幸。生气的是作为国军的敌后抗战力量,胸无大志的胡传魁真把自己当成了土匪。庆幸的是此人有枪有炮有人,还没有投靠日军,不助纣为虐,这些有生力量加以引导就有可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