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让他们进去?”刘云有些忐忑道,守在这里毕竟是上头的命令,要玩忽职守的话,出了事谁该负责? “他们十有八九已经知道,我们在这边僵持没多大意义。”周言低声解释道。 “他们怎么会知道!”刘云闻言,眼睛圆睁,脱口而出。 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守在这里,可以拍着胸脯担保,绝没人进去过。 “梦,一时半会说不清,过会儿再跟你解释。”周言说着往前踏了一步,面向众村民。 拿铁锹的王姓中年下意识将手中的“武器”指向他,做出防备的样子。 周言轻咳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乡亲们,我也是县里的捕快,叫周言,请先听我说几句。” 村民们听他自报身份,以为他也想阻拦自己,互相交换了眼神,又骚动起来。 “我说完后,就放大家进去,请各位稍安勿躁。”周言瞧出了他们的心思,忙安抚道。 人群交头接耳片刻后,老村长手一抬,压住他们的窃窃私语声。 他再往前一步,向周言施礼道:“周捕快,请讲。” 单看这番动作,他在细柳村的人望应该不低。 能交流就好办,周言最怕遇到那种讲不通道理的,他还施一礼道:“乡亲们应当是做了个梦吧?” 老村长一愣,略有些诧异道:“周捕快也做了?” 村里所有人的生活都极为规律,那个点当然都在睡觉,所以全做了同样的梦。 其实他们一开始都没察觉到异样,加上许多人根本不识字,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村里人都有早起忙农活的习惯,遇到一起后随口聊了几句,这才发现事情有些诡异。 再多找几个人一问,确认了那行字的内容,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儿女是每个做父母的心头肉,一听到所谓的“龙王敕令”,哪还能坐得住,一下全涌到村长家,请他拿主意。 最后由村长拍板,眼见为实,于是便浩浩荡荡结伴往龙王庙来一探究竟。 才有了跟刘云对峙的场面。 周言见所料不差,脸色有些难看,缓缓点头,沉声道:“对,我也做了那个梦。” 村民们听罢,再次骚动起来。 在他们眼里,县里的捕快已算不上普通人,却同样中招,难不成真会是龙王谕旨? “安静!安静!”周言心知此时必不能自乱阵脚,忙高声喝道。 等人群再度平复下来,他抱拳前身,诚恳道:“我知道诸位现在的心情,哪个父母都不会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女送命,所以请诸位一定要冷静!” 那位昨天丢了孩子的王哥,闻言手中铁锹“啪”一声落到地上。 不只是他,周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皆目露悲戚,缺了几分生气。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细柳村乃至整个雨施县都受龙王恩泽,他们自然将之视若神明,发自心底的敬畏着。 所以如果确定是龙王谕旨,他们必定没有反抗的想法,一定会找一对童男女来进行活祭。 只要不是自家儿女。 民智未开的年代,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 谁也无法避免,谁也无法保证不是自家的孩子。 或许,这才是世界本来的面目:弱肉强食。 他心里叹息着,肃容道:“据我们推测,留下这行字的绝非江海龙王,恐是奸邪阴谋,所以望诸位莫要做冲动之事,以免留憾。” 他说完后,往边上一步,将路让开。 话音落下,没有预料中的炸锅,所有人都沉默着站定,像在思索周言话中的可信度。 对他们来说,他毕竟只是个外来人,属于站着说话都不腰疼的那种。 且全村人一起做同一个梦实在离奇,在他们的认知中,除了龙王实在不做其他人想。 再说,听对方刚刚的意思,他本人也中招了,那说明他的本事必然及不上留言者,所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如果枉信他的话,不遵从谕旨,惹得龙王震怒又该怎么办?到时恐怕不是一对童男女就能解决了。 “村长,你看……”多数人此时已六神无主,纷纷要村长拿主意。 老村长先看了看周言,而后又回身扫过村民,终究只是一叹道:“先进去看看吧……” 他说着带头往庙里走去。 庙并不大,容不下所有人,周言和刘云都没跟着进去。 两人找到个偏僻处,刘云先道出心中疑惑:“小周,你说的梦……” 方才对方的一席话,似乎都与一个神秘的梦有关,他必须尽快弄明白。 “对啊,梦……”周言神色凝重,将自己之前所做的梦境简明扼要向对方说明。 末了,他长吁一口气道:“现在只能希望王头搬来的外援足够厉害了。”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眼下情势绝非自己和刘云所能应对。 刘云听罢愣了许久,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说,会不会真是……” “绝无可能!”周言笃定地打断道。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心何来,是龙王百年恩泽、未有先例;还是梦境诡异,浑似邪修。 又或是昨晚阿绮言之凿凿一番话。 “真是邪修的话,那我们……”刘云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不自觉按上了刀柄。 只有这样,他才能获得些许无用的安全感。 “刘哥,你怕吗?”周言察觉到他的动作,直视对方双眼。 “怕?我当然怕。”刘云先是苦笑,而后颓然道,“可谁叫我们是做这一行的,再怕也得顶啊。” 周言闻言肃然起敬,即便两世为人,也没见过几个这样的人。 他抬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坚定道:“是啊,再怕也得顶啊。” 刘云被他一拍,顿时生出了几分豪气,狠狠啐了一口:“妈的,为了咱雨施县的平安,真得弄死他吧!” 这时,老村长一众从庙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道看去,顿觉不妙,这些从庙里出来的,似乎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 尤其是老村长,之前尚还精神抖擞,此时身子竟佝偻了起来。 “老村长,您怎么了?”周言忙迎上去,关切道。 “我没事。”老村长摆了摆手,声音已略显有气无力,接着便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抬起头,喘着气问道:“小周捕快,你说,我们该不该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