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柴郡奥尔德利埃奇小镇。　　葡萄牙经纪人豪尔赫·门德斯拉开了高档餐厅停车场那辆宾利的后排车门，整个人坐进去后，还不忘放下车窗，朝着出门来送他的卢卡斯摆手告别。　　等到助手雨果·巴迪尔催促司机开车离开后，他才缓缓升起车窗，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助手巴迪尔坐在副驾驶座，通过后视镜，看到自己的老板正一脸疲惫地瘫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给人一种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劳心劳力的煎熬，又好像带点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这让他感到很纳闷。　　他什么时候看到过，自己的老板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就算是18年C罗离开皇马，他都不曾这般失魂过。　　“这个高深有点摆谱了！”雨果·巴迪尔一副很替老板感到不值的语气，愤愤地说道。　　没听到老板的反馈，他才继续说道：“咱们都已经亲自上门了，他倒好，请咱们吃了顿饭，出门都不送一下，让费尔南多·卢卡斯送，真当自己是大佬吗？”　　“幸好他现在退了，要是还在，还不知道要拽成什么样子！”　　门德斯闭着眼睛，听着助手的话，精明如他，哪里猜不到这位助手的心思？　　不就是看自己心情不好，故意说几句好听的吗？　　昨天，他接到高深的电话后，着实是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心急之下，犯了一个大错，当即就在电话里给高深道了歉，后来又觉得不妥。　　这不，今天特地备了厚礼，找上了高深的家门。　　说来也是无奈，高深在外面款待他，从头到尾都是笑脸迎人，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客气得反而不正常，让门德斯的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反倒坐立不安。　　不过，在最后，门德斯要走时，高深只是让卢卡斯送一下。　　从头到尾，从昨天到现在，高深是一句狠话都没说，每一句话都非常客气，客气得让门德斯心惊肉跳，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真的把高深给得罪了。　　说来也是奇怪，高深最后没有送他，门德斯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暗自高兴。　　这当然不是他有什么受虐倾向，而是他觉得，这才像是生气的人应该有的反应，不是吗？　　摆谱？　　摆谱怎么啦？　　他可是高深！　　高深一发火，别说是门德斯了，欧洲足坛谁不得抖上一抖？　　“鲁本·迪亚斯的事情放一放，还有布鲁诺·费尔南德斯，这两名球员别动，贝尔纳多·席尔瓦和菲利克斯可以转会皇马，但转会费不能低。”门德斯吩咐道。　　前面开车的巴迪尔听得眉头一皱，“老板，这是……”　　“高深的意思，也是利兹联的意思，还是皇马的意思。”　　“不明白。”雨果·巴迪尔摇头。　　“他不仅仅是利兹联的老板，不仅仅是高深，更是皇马和大巴黎的技术总监。”　　“不是说，他这个总监就是顾问性质的吗？”　　门德斯听后，睁开了眼睛，直视着面前的得力助手，语气也生硬了起来，“你见过他这样的顾问吗？刚去大巴黎没几天，炒了四五个部门的一把手，然后全换成自己人，哪一个顾问这么牛？”　　巴迪尔顿时语塞。　　这件事情其实并没有引起外界的注意，甚至连媒体都比较少报道，就算有，也都是一笔带过，因为球迷根本对此没什么兴趣。　　谁会关心大巴黎的队医是谁？　　谁又会关心，大巴黎请了一个哪里来的营养专家？　　没有人会在意的，因为球迷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在球场上赢球，其他的，一概不管。　　但作为职业足球从业者，他们看到的世界跟球迷所看到的世界，那是完全不同的。　　球迷看到的是足球场里的那场90分钟的秀，但他们看到的是90分钟以外的世界，甚至包括整家俱乐部如何运转，如何经营。　　比赛只是一个结果，比赛以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职业足球。　　高深在大巴黎的做法，在业内确实引起了很大的动静，现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改革到底能给大巴黎带来什么结果？　　“不是说，很多人都不看好他吗？”巴迪尔再问道。　　门德斯瞅了瞅他，眼神里有些不大满意，但转念一想也对，如果助手过于精明，那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反而需要担心了。　　这一行，助手干着干着，就把老板给踹了，屡见不鲜。　　“所有人看待新鲜事物，第一反应都是抗拒，就好像球迷看待球星，总是一代不如一代。”　　顿了顿后，门德斯叹了口气，又说道：“你以后少跟那些闲杂人扯八卦，他们知道个屁，真正了解内情的人，全部都在观望，包括曼联、曼城、切尔西、尤文图斯、那不勒斯和拜仁等俱乐部，全都在观望。”　　“他们都想要让高深去当技术总监，这不可能吧？”　　门德斯就像看傻瓜一样看自己的助手，“他们是想要看看，高深在利兹联所做的一切，尤其是那些新兴技术和数据分析系统等等，到底能不能够复制到其他球队去。”　　“在高科技领域，有一个叫摩尔什么玩意的定律，大概是说，每半年就更新迭代一次，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发展速度会非常快，也许不用几年，我们就会看到，高深的头衔会变得很长很长。”　　“而且，一定会是先从豪门球队开始。”　　说完，门德斯就干脆不再解释了。　　有些东西他没必要跟助手解释太多，否则也不是好事。　　别人不知道，但他看得很清楚，职业足球正在不断地朝着金字塔顶端聚拢。　　不管是科技水平、财富实力、还是人才优势，都是如此。　　有一个数据其实可以很直观地看到这种趋势，那就是欧足联官方网站的欧战积分排名。　　顾名思义，这个排名主要是作为欧冠和欧联杯名额分配的依据，综合过去五个赛季的各大联赛的欧战积分。　　以过去十年为依据，到2009年的时候，也就是统计了04/05赛季到08/09赛季，排名第一的是英超，79.499分，第二的是西班牙，74.266分，第三的是意甲62.910分，第四的是德甲56.695分，第五的是法甲50.168分。　　那么十年过去了，到了2019年的现在，统计过去五个赛季，也就是从2014年夏季开始到现在，欧战积分排名，又是什么情况呢？　　排在第一的是西甲，103.569分，这得感谢高深，因为皇马六连冠。　　撇开西甲不谈，第二的是英超，85.462分；第三的是意甲74.725分；第四的是德甲71.927分；第五的法甲是58.498分。　　所有人可以看到，五大联赛都在高速增长。　　规则没变，积分没变，比赛也没变，五大联赛的积分在增长，那就代表着肯定是有其他联赛的积分在缩小，而且不用猜都知道，就是葡超、比甲、荷甲、土超、奥超跟俄超等联赛。　　五大联赛里，四大联赛的增速明显是要比法甲这第五联赛更快更多。　　要注意，这还是在法甲有大巴黎连续多年投入巨资的情况下。　　从目前这个趋势来看，尤其是随着英超凭借巨额的转播费所带来的惊人购买力，一定会进一步削弱其他联赛，而法甲绝对是首当其冲的。　　这份数据考虑的是联赛整体，而不是单独几支球队，所以就算法甲有大巴黎支撑都没用。　　甚至，如果法甲一再被削弱，那么等到2022年世界杯之后，卡塔尔的财团是否还会愿意，继续死守法甲，这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他们是会考虑撤资？还是转而去投资英超呢？　　可以说，这是一个明显的趋势。　　人才、资本、技术，全都在朝着顶端聚集。　　高深现在手中所拥有的，恰恰也是这群顶端豪门球队所需要的。　　作为经纪人，门德斯的生意遍布欧洲足坛，但有些生意就是冲量，但有些生意不仅能带来巨大的声誉，还能带来惊人的利润。　　所以，意大利的拉伊奥拉就专门走精品路线，贵精不贵多。　　门德斯心里很清楚，一旦高深打开了局面，那他以后想要跟豪门球队合作，就必须得跟高深打好关系，否则的话，他的行业天花板也就卡死在那里了。　　这才是门德斯主动上门求和的原因。　　……　　“雨果。”门德斯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前排。　　“老板。”巴迪尔赶忙回过头。　　“里斯本竞技那个努诺·门德斯还没有签职业合同吧？”　　“还没有，现在有几家球队都对他感兴趣，里斯本竞技想要留下他。”　　“利兹联也感兴趣？”　　“对，但之前没谈成，里斯本竞技态度很坚决。”　　在国际足联和欧足联明令禁止的情况下，现如今的青训挖人都很小心了。　　“跟里斯本竞技谈谈，让努诺·门德斯去利兹联。”　　巴迪尔听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老板，那可是我们所有人都一致看好的，他……”　　“我知道。”门德斯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让他去利兹联，我听说，库库雷利亚表现得不是很理想，努诺·门德斯过去，让利兹联培养几年，正好能用。”　　“还有，吩咐下去，以后所有涉及到高深和利兹联的业务，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　　巴迪尔很诧异，自己的这老板号称足坛吸血鬼，怎么可能会如此为利兹联着想？　　这非常不符合常理，不是吗？　　门德斯每年掌控了葡超近七成的对外转会，跟里斯本竞技、本菲卡和波尔图等球队也都有着非常密切的合作，他开口，那这桩转会就一定能成，甚至转会费也不会高。　　里斯本竞技最多只能得到一笔青训赔偿金。　　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高深？　　巴迪尔坐在前排副驾，越想越不明白，但越琢磨就越觉得，高深更加神秘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