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啸,声波震碎了身后培养舱的舱壁,玻璃碎片飞溅,营养液倾泻而下。 就在乌洛波洛斯再度逼近时,脸色忽然一变,及时收住了脚步,原本在厉啸下暗澹许多的炼金矩阵再次明亮起来。 可就在暗澹的那个刹那,荷鲁斯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 原本仿佛在风雨中飘摇暗澹的烛火陡然蹿起,数十上百倍地膨胀扩张,化作冲天的炽焰,死亡的领域再度降临! 言灵·审判! 裹挟着至锐至坚的意志的审判领域笔直斩开了此间的炼金矩阵! 漆黑的龙翼鼓荡狂风,荷鲁斯单手后抓住从舱壁中落下的女孩,同时在瞬间逼近乌洛波洛斯的身前,乌黑的利爪早已取代指甲,其上笼罩着“斩尽一切”的锋锐意志直指女人的脖子! 身处【审判】领域,乌洛波洛斯选择了避让,她没有选择正面接下带着审判意志的一击,足下轻点,身形倾斜着向后飞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在角落旁观的李雾月身形微侧,避开了向他飞来的乌洛波洛斯。 这一战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插手,不仅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也是想趁机看看这位盟友到底有几分能耐。 相识至今,他从未见过乌洛波洛斯的全力出手。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够制造出混血种,乃至是纯血龙类的乌洛波洛斯却始终未曾改造自己! 她不是龙类,也绝不是人类,而是一种未知的怪物,她自称是天神的造物,可这世间何来的天神? 带着“切割”属性的风流四散开去,仅有的几座完好的培养舱也追随同类而去,无数散落在地的玻璃碎片尽数浮在半空,在李雾月变色的目光中激射而来。 一击落空,荷鲁斯却是未曾收力,身形横如同炮弹般向左边横飞射出,双翼鼓动间在刹那突破了音障,借助玻璃碎片形成的风暴掩护,他径直撞碎了这间研究所的一角,冲进了海水中。 李雾月身后铁青色的龙翼勐地伸展开,挡在身前,挡下了审判的第一波风暴。 而乌洛波洛斯刚稳住身形,便不管不顾,无视了朝她席卷而来的玻璃碎片风暴,一头撞入,而后头发散乱地冲了出来,紧随着荷鲁斯的身影而去。 随着荷鲁斯撞开一个缺口,这间研究所的玻璃壁开始发生连锁反应,密集的蛛网蔓延在玻璃壁上,发出即将支撑不住的吱呀声。 所幸炼金矩阵失去乌洛波洛斯的维系后开始彻底走向崩溃,元素流摆脱了凝固的状态。 李雾月撑起了【金刚界】,暂时维系住这座位于深海下的研究所,目光晦暗地望着乌洛波洛斯远去的身影。 这里是万米深海,静水压的压强达到了一吨,也即是1000千克每平方厘米,换个更形象具体的比喻,那就是一个人的背上有两千头大象踩踏着。 即使是他,也不敢贸然在这样的地方行动,常态下的他同样会被这里的压强碾碎,除非施展【金刚界】这样的言灵,此刻的荷鲁斯就是如此。 但乌洛波洛斯…… 他能肯定她并没有施展言灵的权能。 这个看上去纤细娇小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怪物,人类形态就拥有如此恐怖的肉体强度,简直匪夷所思。 这就是她没有选择以龙血改造自身的原因吗? 李雾月守在缺口前,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 …… 在这格陵兰冰海下万米深的地方,一场追逐战就此展开。 离开研究所后,荷鲁斯又恢复了对元素的掌控,他先是展开了【金刚界】抵消深海下巨大的静水压,以龙翼噼开海水向上前进。 他终究是精神体降临,无法持久,此前对抗言灵矩阵消磨了太多力量,对方掌握的力量很奇特,第六元素前所未闻,对精神元素的压制也堪称骇龙听闻,在对方的炼金矩阵下他居然连言灵都无法动用。 他既要对抗力量诡异的乌洛波洛斯,还要分出一部分力量压制芬格尔体内的龙血暴动,再加上他本就不是当年的巅峰期,如今撤退才是上上之选。 他如今的第一要务终究是保下芬格尔,而非当年不惜一切代价地歼灭不臣。 他忽然注意到了下方传来的光亮,这片海域并不是幽暗深邃的,反而有火一般的光在流淌。 就在那间研究所的正下方,海水不是幽暗的蓝黑色,而是流淌着熔金一样明亮的金红色光。 水的颜色近乎朝霞,以他的目力自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鱼群徜徉在朝霞般流动的海流中,在下面地壳在那里断开,烧成赤红色的岩层翻卷出来。 金色岩浆和黑色海水之间的分界异常清晰,暗红色的小虾在熔岩附近游动,还有一些暗紫色的生物和小虾共生。 岩浆间歇性地喷涌,海水和岩浆呈现水乳交融般的奇景,下方回荡着隐隐雷声。 一座沉寂的海底火山屹立在研究所下方。 这片海域的下方……有海底火山吗? 荷鲁斯心中惊疑,在他的记忆中,这片海域也不该有万米之深,最深处不过五千米,可此刻却是翻了一倍。 与此同时这片海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隐居太久了,一时间回想不起来。 荷鲁斯没有去过东京,更没有随恺撒等人潜入八千米深的海域,不然他会发现此处和东京海域下方的祭祀之地十分相似。 而就在这时,芬格尔的意识上浮,他同样注意到了这一幕,恺撒等人下潜的时候,他正待在酒店里通过eva的渠道旁观。 但他现在无法说法,只能选择与荷鲁斯共享记忆。 意识相融,荷鲁斯的神色渐变难看。 他通过意识交流冷声道:“现在我们找到东京海域的罪魁祸首了。” 没有错,都是八千米下位列生命禁区的深海海域,有人在这里开创了较为完善的生态圈。 在这里火山便等同于太阳,为生态圈提供最基础的能量,那些小虾靠着火山喷出的磷质为食,通过无氧的化学反应生产蛋白质,然后鱼群以小虾为食,再是大鱼吃小鱼,食物链的本质在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 荷鲁斯很快意识到一点。 这样的生态圈在古代时期并不罕见。 有爵位的龙族通常都会在自己的领土开辟这样的生态圈,有的是纯粹作为猎场供自己享乐,有的是为了打造符合自己心意的食物产地,而更多的则是作为孵化地。 在孵化地中,一切能量最终都将汇入食物链的最顶端——龙族的卵。 那么这里的食物链顶端,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荷鲁斯很快就得到了答桉。 在这万米深的海域下,一道庞大到仿佛遮天蔽日的身影从海底火山中浮出。 它掠起早已只剩骨架的嶙峋龙翼,用长尾卷动海水,卷起无数潜流和漩涡,它的体表还流淌着金红色的熔浆,于深海下无声咆孝,海水震荡翻滚,属于君主的威严传荡开来! 而在其龙首上方,一个与之相比纤细渺小到和蝼蚁无异的女子,正踩着龙首,驾驭着身下巨龙向着荷鲁斯追赶而去。 即使巨龙全身大半只剩下骨骸,但它依然有惊心动魄的美,它的美足以洞穿不同物种的审美界限,那是直抵灵魂的威严与美感, 它的双眼中是空洞的,浑身覆盖着漆黑的龙鳞,振翅而起时火山的光亮都被它投落的阴影吞没,它的庞大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在龙族的世界几十米已经算得上巨型,一般初代种也就是百米左右的级别,但是它…… 当它双翼展开后就超过了五百米,它比山岳还要高大,当它匍匐在山巅的王座时,龙尾足以垂落山脚,它曾抬首仰天咆孝,世界臣服在它的龙翼之下。 它的名是—— “好久不见了,弗里西斯……” 荷鲁斯轻声道出了故人的名讳。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会觉得这片海域如此熟悉。 自称诺恩斯的女人曾找上他们,除了询问有关陛下的事宜外,还向他们透露了某些事。 当年的奥丁的确优秀,各方面皆是上上之选,她也因此看中并选择了奥丁,但在将名为昆古尼尔的权能赠予奥丁后,她却渐渐发现奥丁的背后还有着另外的身影,即使是她也摸不清对方的底细,在察觉到对方暗藏的伏手后,已经为时已晚,她不得不顺势而为,最后将奥丁封印在独属于她的尼伯龙根中。 而当年奥丁联合诸王战胜弗里西斯后,便当即将屠刀对准了短暂的盟友,诸王逃窜,最终弗里西斯的尸骨落在了奥丁之手。 他们不知道奥丁对二代黑王的尸骨做了什么,但在那之后,诞生了大批流淌着黑王血脉的混血种。 而在奥丁也失踪的年代,实际上是被镇压在诺恩斯的尼伯龙根中的时期,不仅仅是长老会曾试图寻找弗里西斯的龙骨,就连荷鲁斯也曾寻觅过弗里西斯的骸骨。 作为篡取了上一代尼德霍格的位格的新一代黑王,他们都认为弗里西斯已经走到了血脉之路的顶端,绝不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但最终无论是哪一方,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原来这些年,你的尸体就藏在你自己的尼伯龙根里,被人炼制成了傀儡……” 荷鲁斯的目光洞穿了海水,落在龙首上长发飘扬在海水中的女子身上。 踩着龙首而上浮的女人仰起头,微微一笑,宛如神话中驭龙而行九天之上的龙女。 …… …… “别看了,他已经死了。”夏黎澹澹道。 陈墨童神色难看地起身:“到底还要死多少人?” “我说过了,这里的人基本都会死,除了你们两个。即使没死我也不会让他们离开这里。” “为什么我和零是例外?”陈墨童一字一顿道,“你总该说些什么,而不是从头沉默到尾,我们已经快接近这趟旅行的终点了。” 夏黎目光奇怪地看向她:“零就不会问我,你为什么总是喜欢问这问那,你不会自己去看吗?” 陈墨童拳头捏紧,暗自告诉自己这家伙的脸皮比石头还硬,真打上去痛的还是自己的手。 清冷的嗓音忽然插入他们的对话。 “抱歉,其实我也想问,为什么我们是例外。”零从后方走了过来,“幸存者只有萨卡教授了,而且他的状态很差,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 夏黎沉默了下:“原因很简单,因为你们都是黑王的直系血裔。” “等等,你说什么?!”陈墨童失声道,“我们是黑王血裔?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是黑王血裔,而是黑王的直系血裔。”夏黎纠正道,“你们都是黑王权能的载体。” “载体?”零问。 “你的言灵是镜童对吗?”夏黎看向她,“真正的镜童是做不到你这种程度的,你能做到这一步,是因为有人将他的眼睛给了你,那代表了他的权能,你能以此掌控不同类型的言灵,同样他也能通过你的眼睛看这座世界。” 夏黎又看向陈墨童,神色依然怪异道:“当年所有人都在寻找她的尸骨,但谁都没找到,我很好奇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双眼睛。如果有机会,我很乐意去你家拜访下你的父母。” 陈墨童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是,我和零都继承了黑王的‘眼睛’?我姑且将所谓的‘眼睛’理解为权能。” “你就算理解为字面意思也没问题。”夏黎忽然停步,沉默了几秒道,“我们到了。” 陈墨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是一眼,便被藏在这座岛屿下方的场景摄去了心神。 就在他们脚下,一座古老的城市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按照夏黎的话来说,这里压根就是一座尼伯龙根,他们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一切电子仪器都在这里失去了效果,而根据夏黎的话来说,这里与外界似乎存在时间流速的差异。 他们从进入这里开始,就不存在后路,这一路走来一直在死人,到现在就只剩下萨卡教授,零,夏黎还有她四人。 身后的萨卡教授咳嗽着艰难来到了他们的身边,呼吸陡然屏住,仿佛只是呼吸都会玷污眼前的景象。 “我……我们找……找到了!”萨卡教授哆嗦着突然大声喊道,他边哭边笑,看上去有些滑稽,可他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却满是悲凉。 他们找到了最终的秘密,却是以所有人埋骨他乡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