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仁普、张全发几个长辈围坐在炕上,地上张富贵坐在马札上。被他们接二连三的过堂。之前认识了谁?和谁学的功夫?多长时间了……一连串的问题扑面而来。张富贵心里早有准备,可是到了现在被他们一盘问还是心虚的厉害,本来想好的瞎话一下子忘到脑后去了,不知道怎的一下子把实话都吐了出来。 张全发帮着搭建的小道观已经人去屋空,但是院子里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地上连一片树叶也没有,松木枝子、桦树半子都分开摆放柴火垛码的整整齐齐。正殿三清神像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供桌上摆着两块点心和一碗清水,赵仁普用手掰了一块下来已经风干掉渣,看样子得有两三天时间了。 归真道人就这么走了和谁也没有打招呼,就像来时候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张富贵看着屋里的摆设闻着满屋的香味心里空落落的,本来有了一个能说知心话儿的人这下又不知道和谁说了。 没了师傅和道观张富贵依然每天准时天不亮就上山,每天还是到道观里坐一下,把院子打扫干净神像前倒上一碗清水,和师傅走的那天一样。不过每天做这些她六个姐姐都会陪着她几乎寸步不离,现在大家都拿她当个小孩子一样,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生怕这个老疙瘩再闯出什么祸来。 时间真快一转眼又是一年本来入秋应该凉爽的天气却被这润八月闹的依旧是酷暑难耐。地里的庄稼也都垂着头,因为今年雨水少的关系长的也只有往年的一半高。 今天镇里来了慰问团给驻守的日本兵慰问演出,周围十里八乡的年轻人都去看热闹去了,这是日本人占领后少有的娱乐节目,自打开战以来日本人每天都盘查奸细,所有的乡镇之间都有检查点,没有事情都不允许私自往来。因为盘查的紧周围乡村的小剧团都走了就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也不再出现,大家也都是日起而坐日落而息生活单调乏味。 听说是从省城奉天来的舞蹈团大家都异常兴奋,都盼着去看看,尤其富贵的几个姐姐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住在镇里的二姑家,就盼着今晚的演出那个兴奋劲儿比过年还高兴。 张富贵躺在炕上开着窗户摇着蒲扇可还是觉得热,今天不知道怎的心里乱的很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她用冰冷的井水擦了好几遍身子依然感觉心里的火往外冒。她想要和她爹唠唠嗑起身到张全发的屋外却听到了他俩早已鼾声如雷。 她靠着杏树借着满月的月光望向远处的山峦,脑海里的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显现出来,师傅说的北平、上海的女学生她们自由奔放都可以穿着裙子去上学,她们接受新的思想,还有一本书叫马什么主义,是最流行的一种思想它可以帮助很多人,听说现在北面一个很大的国家就是这样建成的。 张富贵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远处的半山腰发出一点亮光一闪而逝,虽然在极短的时间但还是被她发现了。那不是道观的方向吗?这么晚了怎么会有火光出现?张富贵心里嘀咕着赶紧穿好了衣服提上鞋子转身来到张全发的房门前刚想叫她爹起来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几天家里刚辞了帮工家里的活计爹一个人忙不过来,累了一天了让他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看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张富贵想到这返回自己的屋里换好了衣服打了绑腿腰里别上镰刀便出了家门。 天上的月亮照的地上十分明亮,张富贵眼神儿好脚程快不到三里路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道观对于富贵再熟悉不过了几乎每天都转一圈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进去走个来回,可是这么晚里面有灯光不是逃难的流民就是山上下来的胡子,不管怎样现在世道不好人心不古弄不好就容易出人命还是小心一些。 她心里盘算着便绕到道观的后墙那里地势高也紧靠着原来归真的单房,土坡上有几块磨盘大小的碎石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大半个院子,张富贵站在上面努力的向里看了一下可还是什么也没看着,她又仔细的听了一下里面依旧没有一丝动静。 张富贵心里直打鼓,难道自己看错了?不可能,一定有鬼,管他什么东西叫老子看看再说。到底是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是仗着有些本事张富贵摸了摸腰里的镰刀轻轻的扒住墙头一翻身跳了进去。 到了院子里面立刻蹲了下来让自己隐藏在齐腰高的草丛之中,摸出镰刀横在胸前以便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就这样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张富贵刚才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这才起身小心的绕到前院。 富贵来到单房前站了下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归真的单房门窗是关着的没有什么异常,地上也很干净没有脚印看样子没有人来过,那就奇怪了难道是?想到这张富贵脖颈子一阵酥麻一下子痛到脑瓜顶。她回头看了看三清殿心里默念着无量天尊保佑我平平安安诸邪退避,随即单手结印凌空画了个符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调亮油灯猛的一脚踢开房门张富贵跳到屋中,屋子里不大被跳着火苗的油灯一照立刻变的明亮起来,等看到眼前的那一刻张富贵立刻呆住了。 “师傅,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富贵看到归真斜靠在床上真是又惊又喜。 “啊——把灯灭了”归真的话音是随着呼吸发出的没有一点力气。 张富贵一怔走近了几步这才看清归真一身黑衣打扮已经剃掉了胡子,头发也剪成寸许要不是听声音几乎认不出来。张富贵嗅到归真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待灯光再移近一些才看清他的腹部衣服已经划开一道巴掌长的口子,即使用绑带打紧血也顺着伤口流了下来沿着床板滴落到了地上。 张富贵有点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把灯灭了——”归真咬着牙说着话语间露出紧迫性。 “噗”吹灭灯火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皎洁的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户照了进来正好打在归真的脸上,本来如同白面书生一般秀气的脸现在看起来有些脱相显得十分的惨白。 “师傅,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和谁?” 归真费力的摇了摇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