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遇,新的世界
菩萨端坐在大宇宙的某一处。 某时,祂眉间飞出无限的灵光,投向无边无际之处,有的落在宇宙的某些星球上,有的落在其余的小世界中,还有的飞出了这个宇宙,向着无人可知的神秘所在而去。 这个宇宙残存的许多小世界,也多濒临崩溃,菩萨要将那里的生灵都接引过来。 他分出心念,化身万千。 然而菩萨虽有大宏愿,仍旧不得清净。 祂的心底有执念未消。 于是,另有一点灵机,飞出宇宙。 …… 空洞骑士世界。 圣巢的虫子们陆陆续续都搬到地表生活。 这里有丰沛的食物,舒适的阳光,虫子们友善相处。 维修虫的族群联合数十种虫类,重启了当年的建筑工会,全新的虫子世界真正建立起来。 新的圣巢有新的王。 而这个虫选也是毋庸置疑的。 圣巢公主——黄蜂女。 全新的圣巢已经建立起了秩序,德特茅斯的广场上树立了两座雕像纪念那为圣巢复兴而牺牲的伟虫。 两个小家伙,各自戴着苍白的面具,在一块莲花般的喷泉基座上对视,是携手并进的战友,也是棋逢对手的战士。 “纪念。 空洞骑士。 愚人之王。 二位的伟业壮举, 能叫所有听闻史诗的我们低下桀骜不驯的头颅。 你们的牺牲,换来真正的光明。” 纳提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望着雕像,看了一会儿,随后把放在一边的纸笔取过来,放在他短短的腿上,开始写信。 他每天都会写一封信。 开头总是:“小家伙,很久不见了……” 然后他会唠叨一些琐事,这么久以来,他经历的一切都详细记载了。 结尾总是:“……想你的纳提。” 他会把这些信送到遗忘十字路的老屋里,以前是自己亲自送,后来晚辈们长大了,就让他们代为跑腿。 当初鹿正康挖出来的地下室已经塞满了信封,后来不得不扩建了几次。 “小家伙,很久不见了。我如今越来越感到自己的衰老,已经有虫称我为长老。不过,我哪有那么老。 “帕雅一切都好,她最近在忙碌一些新的东西,你知道她喜欢发明。她不太被虫喜欢,说她是老顽固了,我不喜欢它们这么说她,我没有办法,只是心里难过。 “我最近总是想起那天捡到你的卵的时候,写到这儿,我也发现,好久没有去我们的房子看看了,我感到久违的活力在涌上心头,我明白了,我要来找你……” 纳提卷起信纸,把触须笔丢在一边,匆匆向着镇子外的井口而去。 虫子的寿命毕竟是短暂的,维修虫也算不上那些可以被称为神圣的高等生命,它们的智慧有限,身体也有限。 纳提觉得自己该进行一趟回忆的旅途了。 再不出发,他就真的老到不能动了。 沿途许多虫子都向他打招呼,它们有的飞在半空维修路灯,有的坐在柜台后探出身子,阳光灿烂的街道上行虫如织,许多虫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笑交谈。 这样的景象,真的能让人忘记当初圣巢衰朽的模样。 虫子命短,所以遗忘苦痛的速度也格外快。 抬起头,一个硕大的,占据半个天空的圆孔里,太阳正在散发让虫感觉不可逼视的伟大光芒。 曾经的我们呐,需要跪在地上乞求光明。 现在的我们呐,享受最热烈的阳光,乃至有些刺眼,还有些怀念那片寂静的黑暗。 新生代的虫子都很享受光明,很适应光明,但是——纳提从井口一跃而下,轻轻落在下方平台,站在一个光柱中,周围是望不穿的阴影,大地的阴影——纳提感到无比安心。 他顺着一个个平台向下,虫子很小,所以重力对它们来说不算什么威胁。 纳提尽情享受坠落。 是的,年轻时的活力再次充盈了他日渐干瘪的躯体,渐渐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厚重的背壳都变得轻盈起来。 纳提攥着手里的信封,地下世界迎来了一个老朋友。 到处乱晃的小爬虫,谨慎潜伏的戈姆,他还经过商虫的旧村庄,同几个不愿意离开地下的老商虫打了招呼。 当他匆匆赶到老屋时,他紧握信纸的手,陡然松开了。 信纸飘飘忽忽好似落叶一样,凌空铺开,落在一只虫子脚边。 信纸被拾起来。 那个维修虫同纳提打招呼,声音柔柔的。 “纳提,好久不见。” 是鹿正康。 …… 一个个小世界被拉入鹿缘菩萨的掌中宇宙,祂越来越强大,也越来越接近于天道。 祂的存在,渐渐扩散开来。 上缘构成的宇宙,还有许多,有的年轻,有的已经彻底消亡。 缘流缘住,循环往复。 宇宙宛如游鱼,而上缘是河。 鹿缘菩萨,祂也是游鱼,却想做一只飞鸟。 …… 一道灵光跨越宇宙间隙。 鹿正康眼前全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他看到一个巨大的头颅,两只眼睛,色调不一。头颅的嘴唇翕张,似乎在说什么话。鹿正康听不到,也看不懂,他坠落在头颅的鼻梁上,但是没有接触到实体,他落入头颅中。 一道巨大的轮环又凭空出现,鹿正康看到这镜面般光滑的轮盘上有浮光掠影,但他看不真切。 飞过轮盘,他有飞过一个充满光的世界,随后看见一个千疮百孔的灰蒙蒙的球体,他从某一个孔洞里跌入球体,里面还有不同的世界。 总之,他不停坠落。 …… 奈恩星,泰姆瑞尔大陆北部,天际省。 4e183,夜星月。 狂风夹杂着厚重的雪片不断肆虐,夜星月的天际被寒冷的力量统治,如果说,在路边遇到冻死的人或者野兽,那是不稀奇的,哪怕是最耐寒的诺德人,也该对这样的风雪心怀敬畏。 一个高大健壮的诺德女人提着精钢长剑,在一片灰黑色的苔原石海中穿行,她上身穿着一件破烂的皮甲,沾着新鲜的血渍,血液被低温冻得坚硬,随着女人的动作,不时会落下一些血块。她的下身只有一件围裙,根本包不住她鼓胀的肚腹。 如今她双腿之间淌着羊水与血,她要生产了。 女人的脸色比风雪还冰冷,血液带走了体温,她的肢体在无意识地颤抖。 天边的太阳即将落下,她找到了一个小小的背风凹坑,里面堆砌了一些松软的雪片,她决定在此地产子。 举目四望,这凄惨的冻土,万年的冰雪之下的岩石与土壤,覆盖着支离破碎的悲哀的灰色地衣,而那即将落到地平线下的夕阳更是给这片绝望之地蒙上死寂的薄雾,风雪还是止不住地吹,雪片往往还未落地就再次被强风吹起,近地面有一道白色的雪片狂流。 远处传来狼嚎。 女人倚靠在一块粗糙的石头上,被冰川与海水冲去棱角,又被狂风剥蚀出粗粝表皮的古老石头,此时竟然给人以舒适的感觉。虽然很冷硬,但女人显然是不在乎的。 她始终一言不发,好似一个哑巴,下身的血已经堆积起一个小血洼了,血液凝结,表面还浮起冰晶,洁白的冰雪浮在浑浊的血里。 女人从背后的小行囊里取出一个红色的药剂瓶,这是生命治疗药剂,现在只剩最后一口了,女人犹豫了一下,重新把瓶子放回行囊。 狼嚎声再次响起。 而且更加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