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议结束后,陈平骑着快马北上直奔漆垣。 子婴担心已经兵戎相见过的董翳,彻底沦为匈奴的走狗不利于陈平,本想让稳重的杨喜一同跟去。 陈平断然拒绝,子婴没办法为了让他速去速回,特意允许陈平走君王才可通行的车马驰道。 “寡人心里总是不安,陆丞相和陈大夫不会有事吧?”子婴捏着眉心嘀咕道。 “臣观两位大人眉宇间皆有黑气,恐怕南北之行都是凶险万分。”莫负小声回道。 “什么?!” 子婴忽地抬头,本想责骂莫负,看着莫负一脸的稚气,实在发不起火。 “怎么不早告诉寡人?”子婴皱眉道。 莫负低头拱手,解释道,“此次攻打巴蜀,让关中百万百姓免于明年饿死之劫,乃是逆天之举,参与其中的人都是在铤而走险,任凭王上如何谨慎都避免不了。” “逆天?”子婴全然不信,“寡人也曾听过先人观天象,再决策是否征战。何故到了寡人这里,便有这种报复?” “预知之事有大有小,观星知晴雨事小,决定征战亦是无妨。但若改变了命数的轨迹,便是大事。”莫负说着,不禁一叹,“此外,臣为人相面亦是泄露天机,后代怕是有贼盗之辈,连累全族。” 子婴后怕之余有些想笑,十三四岁的小孩就开始想后代了。 莫负犹豫片刻,继续说道,“不仅是臣,那位陈大夫惯用毒计有违天和,后代亦会遭到报复。” 子婴忽地一觉,这话当年的陈平临死前也说过。 陈平自叹所用诡计为道所禁,后代的官禄若是被废除,很难再兴旺起来。 事实果如陈平所言,陈平死后,他的儿子陈买当了两年曲逆侯便身死。孙子陈恢继承侯位,因抢占他人妻子被判死刑。曾孙陈何不仅犯事被杀,曲逆侯的官职也被彻底剥夺。从此陈家后代再无兴旺。 而莫负有个外孙叫做郭解,为人毒辣善于算计,未成年时便开始因怒而杀人,成年后抢劫盗墓无一不做,聚集了一群亡命徒,势大一方。后杀人之事被人告发,汉武帝刘彻一怒之下灭了郭解全族。 子婴倒吸一口凉气,阴计和看相的报复都能如此,他可是真正逆天改命,岂不更惨。 “莫爱卿看看寡人是不是也难逃一劫?”子婴急问道。 “王上的面相臣看不懂。”莫负缓缓摇头,“臣曾听人言王上天中塌陷,本是克父母,死于非命之相。今日观之,天中竟越发饱满,又与克父母之事不符。” 尉缭,张耳,赵姬,莫负各个神神叨叨的,子婴脑袋一团乱。 “不说这些了,莫爱卿出去后派几个秦将,暗暗跟着陆贾先生去九江,以防不测。”子婴叮嘱道,“今夜姑且留在宫中,寡人还有其他事情请教。” “诺。”莫负拱手答道,红着脸离开。 ...... 陈平快马加鞭,赶在午时抵达翟国漆垣。 刚进漆垣城,手持长刀的翟国士兵便将陈平团团围住,五花大绑后扔在漆垣王庭内。 “下手能不能轻点,在下是大秦御史大夫陈平,找翟王有要事相商。”倒地的陈平抱怨道,鼻间闻到一股木头的香气。 突然,陈平头顶方向传来一道讥讽之声,“知道你有要事,挑拨离间不就是盗嫂之辈的惯用伎俩吗?” 陈平扭动身体看向王座,身披羊皮,腰佩短刀,面带刀疤匈奴打扮的男子,正满脸杀气看着他。 “陈大夫看看寡人的新王庭如何?”董翳冷笑道,“若不是提防子婴,寡人也不会在高奴外大兴土木。” 陈平毫无惧色,轻笑道,“好是好,可惜是多此一举,秦王可没有攻打翟国的打算。” “没有吗?”董翳轻哼,“子婴被寡人大军逼迫回秦,恐怕满朝大臣,都筹划着如何杀掉寡人吧?陈大夫也不是也在其中?” “翟王多心了。”陈平笑道,“秦王刚得了故土雍地欣喜不已,稳居咸阳忙着庆贺,毫无动兵之念。” “就算有,寡人也不惧!”董翳一拍王位,猛的大喝。 陈平不答,心中暗暗起疑,子婴离翟之时,可是极尽妥协董翳的。董翳今日不该如此态度才对。 董翳起身,背剪双手在陈平面前踱步。 “秦人是不是都以为都尉董翳有愧秦国?寡人今日便告诉你,对秦国的恩情,寡人早就还清了,翟王之位是寡人应得的!”董翳叫道。 “在下也如此以为。”陈平附和道,生怕惹怒了董翳。 “今日寡人暂且不杀你。”董翳阴沉着脸,“你回去告诉子婴,陈胜吴广九百人造反蔓延全国,手下周文率军打到函谷关内,直逼咸阳,还是寡人冲在前面打退的。巨鹿之战寡人不投降也是死路一条,即使投降了,寡人称王前也未损害秦国!” “正是。”陈平点头道,暗笑董翳还是心中有愧,不然也不会急于解释。 董翳一把抓过陈平的头发,死死盯着陈平的眼睛,咬牙道,“记住雍地北本是义渠国的,翟地也是狄人的,秦国此时无非是恢复了最初的疆土。子婴若贪得无厌犯边,后果自负!” 陈平被扯得头皮发痛,暗觉气场不对,今日的劝服只能作罢,脱身为妙。 “既如此,在下这便回秦,原原本本告知秦王。”陈平妥协道。 “滚吧,再敢入翟地,杀无赦!”董翳松手道。 陈平借助柱子,堪堪起身,顾不得解开身上的绳子,碎步走出王庭。 “王上,陈平乃是奸诈小人,此次归去之后,定会说服子婴动兵。不如杀了他,折断子婴一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