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是不是夏侯婴的老爹啊?估计也是个马夫,能有什么事迹?”吕马童猜测道。 “总之,夏侯渊便是被一个姓黄的从山上策马而下,砍掉脑袋的。今日这二人早已疲乏不堪,待我军再修整片刻,可以此法杀了二人!”李信目视山下说道。 “两个?也就是说下官也要动手?”吕马童惊道。 “如何?” 吕马童看着刚刚夺过的矮马,略微犯难,“巴蜀之马矮小,倒是适合山地作战。为首的巴蜀看起来不聪明,但...旁边那个跟随而来的,似乎不好对付。不若,李统领对付副将,下官杀那个主将。” “哈哈哈,王上可是说了杀夏侯渊时,那个姓黄的可是都六七十岁了,夏侯渊可是壮年,还有什么‘白地统领’‘千里奔袭’的绰号。吕统领年少有为,理应比那黄老头要强吧?”李信笑道。 “话虽如此...” 吕马童瞥见山下的郭蒙,总感觉不是对手。秦军此行本无骑兵,到了梓潼时,李信才找出一匹矮马当坐骑,吕马童担心李信未必熟知矮马的习性。 二人孤军深入,若是一击不胜,便会被巴蜀军包围。斩首行动反倒变成了被斩首。 “犹豫可不是统领所为,本统领抽身之时,可是故作慌乱,想必他们已经大意了,抓住时机必会一击取胜!十几日的成败在此一举!” 最关键之战掌握在自己手中,李信格外激动。 “下官...” 山下二人众人杀气腾腾,吕马童不觉开始慌乱,直擦冷汗。 “统领不应该犹豫。”李信笑道,“此战若胜,吕统领必会名扬天下,到时令兄,令尊便可对吕统领另眼相看了...” “父兄?...” 吕马童忽地想到身在楚地真居重位的吕臣,吕清。 多年未见,恐怕家人早已为他死在秦地,心中也未必为他担忧。 他急需一件大功立名! “杀!!”吕马童吼道。 未等李信下令,吕马童手持陌刀,跨上褐色矮马直冲直山下。 “喂,总要等本统领休息好吧?有什么心急的?!” “李统领莫慌,这两个人都交给下官好了!”吕马童头也不回说道。 李信也顾不得重穿铠甲,提起陌刀,跟随吕马童而去。 矮马急擅于山地奔袭,吕马童脱掉铠甲,又擅御马,如箭一般窜至巴蜀阵前。 “周统领,分兵围山为此刻上法。占据梓潼招兵,重守金牛道再断秦军支援,不出一月,秦军之乱必破!”郭蒙提醒道。 “临江还未定,子婴身在成都,难保不生变动,必须速战速决!”周灶决口回绝。 “共敖身死,夫人手下的能将必能抵抗王陵和共尉,周统领何须心急?!” 争吵之中,一道风声急啸而过。 “郭蒙小心!”周灶叫道。 郭蒙猛地回身,满脸杀气,眼带决绝的吕马童正高举陌刀身处郭蒙的五步之内。 郭蒙正想躲避,却发觉浑身酸痛,身体无力。 下一个,陌刀长长而锋利的刀锋已至郭蒙的下巴! 唰—— 郭蒙低身转头想躲避之击,却发觉左脸一冷,随即是火辣辣的疼痛。连着下巴的半张脸已被吕马童削掉。 “啊——!” 郭蒙哀嚎落马,四周巴蜀兵正欲提戟反击,瞧见吕马童凶戾的脸,不由连连后退。 “娘的,还敢偷袭?!” 周灶正欲跨马袭向吕马童,山坡上的李信却直逼他而来。 李信的马术稍慢,二人缠斗在一起,但长戟没有陌刀长,加上李信已休息片刻,周灶对付年近五十之人竟落了下风。 “上啊...他们只有两个人,你们怕什么?!”周灶费力喊道,双手持戟抵抗着李信的劈砍。 慌乱的巴蜀兵提戟正要包围李信,吕马童手起刀落,斩下郭蒙的头颅扔在大军之前。 “本统领倒要看看谁敢动?!”吕马童吼道。 说是头颅,确是郭蒙连带着肩膀的半个脑袋。 头颅旋转,郭蒙扭曲的面容正对着巴蜀众军。 趁着众人犹豫之间,吕马童掷出陌刀贯穿周灶的胸膛。 “唔——” 周灶口吐鲜血,已然无法呼吸,长戟无力的掉落。 李信顺势横舞陌刀,砍下头颅,脖腔鲜血迸溅而出。 两颗生前互相看顺眼的头颅,滚落在一起。 激战只发生在一瞬间,数万巴蜀军一时无主。 片刻后,重穿铠甲的秦兵才冲下山脚。 “战场瞬息万变,本统领亦不会怪诸位。此刻吕泽身旁无军,已成了孤家寡人,诸位是投吕还是投秦...可莫要选错了。”李信望着手足无措的众人说道。 巴蜀军未料到事情会变动到如今的地步,微作思虑,也知道投秦可活,投吕还需再战,即便能胜亦会落得两败俱伤的地步。 “我...我等投靠大秦!” “方才...我等是被郭蒙蛊惑...” “秦军只需不烧杀抢掠,我等甘愿臣服。” 巴蜀众兵齐齐放下兵刃跪地。 李信暗笑,大秦攻打六国之时,为了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的确战后屠戮,可对巴蜀却从未如此。巴蜀人久居家乡能知道这些,该是吕泽告诉的。 “诸位放心,秦王此行专为巴蜀王被吕氏夺权而来,诛杀吕泽之后,秦兵便迎回巴蜀王。”李信正色道,“诸位可知巴蜀王而今身在何处?” 巴蜀大军面面相觑,一行人都不是从米仓道而来,从未见过刘邦。 “诸位皆不知晓?如此...王上只得守住巴蜀,静待巴蜀王出现了。”李信故作犯难道。 “王上不会让诸位征战杀伐,灭掉吕泽之后,解除兵甲安心耕种便可。”吕马童附和道,同是姓吕,此话说起来还有些怪怪的。 巴蜀兵呆愣片刻,随即一喜。 “多谢李统领,周吕...吕泽此刻该身在梓潼东的保宁。气急而伤,此刻前去定可活捉!” “李统领,速速前往保宁吧!”吕马童立功心切,拔出无头尸体身上的陌刀急道。 吕泽轻眯双眼,谨慎问道,“吕泽身边可有名将守卫?” “名将倒是没有,不过那个人很被曹参看好,叫...灌婴。是个率领骑兵的,此次攻打临江,未带骑兵,他便只跟在吕泽身边做郎中将。”一巴蜀兵说道。 “灌婴?!” 李信微觉不妙,练兵之时子婴曾提过刘邦阵营中的名将。子婴原以为灌婴还未被重用,想着攻下巴蜀再招揽,如今却被吕泽站了先机。 “将兵不输于周勃...谋略不下于曹参。战事若如此,恐怕他早早便带着吕泽逃脱了!”李信有些不安,“吕统领速带秦兵前往保宁,务必拦下二人!” “诺!” ...... 两日后,涪陵城外。 江水小船中,乔装打扮,粗布麻衣的吕泽和灌婴正顺流而下。 吕泽的面色仍旧发黄,眯眼问道,“灌郎中如何得知周灶必败?巴蜀军家乡作战岂会不是秦兵的对手?” 灌婴面色淡然,静静的摇橹,“周灶心浮气躁,立功心切,必压制郭统领,甚至违逆郭统领之意妄为。倘若对手不是李信,而是司马欣之流,方可一战。” “呵呵...灌骑将直说他是个废物便好了。”吕泽强笑,忽地一叹,“精兵猛将要留给夫人,周灶是刘邦旧臣之中最心向本侯的,便带他归来...” “侯爷不必心急,或许是臣猜错了。但周灶若败,侯爷及时抽身。周灶若成,身在成都的子婴便会无力抵抗,也无需侯爷再逗留巴蜀。”灌婴宽解道。 “如此也好。”吕泽缓缓点头,“但愿周灶不生出乱子吧。” 突然,江水南岸一匹矮马冲来。二人定睛看去,马上那人竟是一身秦国战衣! “哈哈哈。”吕泽不由苦笑,“都追到此地了,灌郎中果然猜中了。” 吕马童未见过吕泽相貌,但正值战时,两位百姓竟相识朝着临江而行,顿觉怪异。 “吕泽!速速下船受降,王上定饶你不死!”疲累的吕马童吼道。 “侯爷莫要担心。”灌婴急道,“过往船只已被臣毁掉,任由那秦将叫嚣,亦是无计可施!” “本侯未慌,只是想到十几日前,数百船只过江水,直奔临江,那是何等壮观...而今竟是如此之貌,不由感叹啊...”吕泽叹道。 “这...”灌婴一时不知如何宽慰。 “哈哈哈。”吕泽忽地一笑,“无妨,无妨...这崇山峻岭的,本侯早便看腻了。南郡虽小,富饶不输于巴蜀。众诸侯皆知南郡易守难攻,亦不会动起兵之念,家妹到时亦可摆脱巴蜀夫人之名,联络衡山,再徒大事...焉知非福?” 灌婴一时佩服吕泽的豁达。 “与能臣同坐舟中,听着敌将无能之号角,啧啧...不免世间妙事一件啊~” 吕泽闭眼,双手背在脑后,躺在舟中。 “秦将所猜不错,本侯便是吕泽!秦国若是留不住统领,大可来南郡,本统领定会厚待!”吕泽笑喊道。 “只差一步,唉!”吕马童瞪眼握拳,却只得看着吕泽顺流而去。 身后同骑着矮马的秦兵,喘气道,“吕统领斩了巴蜀名将,亦是大功一件...拿不拿下吕泽倒也无妨了。” 吕马童不答,暗暗思索。 “吕泽没抓住,只能拿刘邦代替了...可刘邦如今又在如何呢?” “或许亦和吕泽般,顺水逃至别处了吧?”秦兵随口道。 一向愚笨的吕马童,此刻变得越发睿智,眼中一道精光闪过。 “江水之下是临江国,刘邦定不会从此而过。刘邦要么北上袭秦,要么...” 巴蜀东南,泸水的分支赤水。 刘邦口衔枯树枝,与身旁的卢绾一同摇橹。 “刘季,别哭丧着脸了。靳强替你去死,你若有心,他日再起为他报仇扬名便是了。”卢绾说道。 “谁哭丧了?”刘邦白着右侧的卢绾,“老子是想曹氏,想刘肥了。吕雉那个贱人攻打临江,却丢了巴蜀,老子得意还来不及呢。” “要说你这老小子也是心大,从子午道跑回汉中,跑回巴蜀,不直接来泸水,反倒去江油戍找我?!”卢绾略微有些后怕,“被子婴和吕泽的看到了,你便是一死!” “老子身上没钱啊!”刘邦不悦道,“一路行乞才过汉中,不找你难不成饿死路上?不花钱,船夫能把钱给老子?” 三年征战,攻到咸阳,刘邦从没想过还能有要饭的时候。 “回至楚地,带上曹氏和刘肥后打算如何?”卢绾暗叹,问道,“项羽烦着你呢,楚地久留,申阳那里是变数,衡山亦是没有闲心理你,赵国,燕国...你去如何都是为臣了,做王是不可能了。” “谁说老子要回楚地了?这幅模样见曹氏?”刘邦驳斥道,“除了各诸侯,九州可还有几处是未称王的,老子大有去处。” “东南的...驺无诸?邹摇?你还不如去衡山呢。”卢绾思索道。 “猪脑子啊?”刘邦微怒,“老子问你,从巴蜀顺着赤水能至何处?!” 卢绾微微皱眉,“是!...何处?” “夜郎啊!”刘邦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平日多加照顾,卢绾恐怕一官半职都谋不到。 “哦...” 卢绾才想起来那个名声微弱的国家,早在百年前夜郎便建国,世人却皆不知夜郎建国年份。 楚襄王还曾派兵攻伐过夜郎,夜郎王投降,归于楚国。 秦攻灭了六国,夜郎也归于秦国。 “天下纷乱已久,可不知夜郎如今何貌?”卢绾摸着下巴说道。 “好好划船,别偷懒!”刘邦喝道,“那个地方穷的很,即便重新建国亦是弱国。若无寡人相助,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但...若寡人帮他们强国,国君禅让王位便不同了!” “此法倒是可行。可日后还不是要联合衡山?那时恐怕衡山早和吕氏一条心了,如何做大?”卢绾不解道。 “呵呵...你是真的不了解子婴啊。他能犯险攻打巴蜀,他日便可袭击南郡。”刘邦笑道,“只要一乱,老子手里有兵,趁机不备南郡便不一定是谁的了。” “那你还是需要盟友。”卢绾犯难道,“各国征战,存活下来之国只会越来越强。” 刘邦气的掏出胸前的地图,打开放至舟中,“睁眼看看!夜郎北是临江,衡山,南方是谁?!” “是...南越?!”卢绾不觉一笑,“那可是曾经的秦臣,秦国复国了,他们会帮你?!恐怕恨不得明日便朝贡。” “他们定会反秦,任何与子婴为敌之人皆会是他的盟友。” 刘邦默默收起地图,懒得再解释。 南越秦将赵佗,早在天下伐秦时便封山绝江,虽明面上是躲避天下纷乱,但自立之意难以掩饰。 刘邦笃定,即便子婴派使者出使南越,那两个秦将都未必心意一致向秦。 卢绾半信半疑点头,“可子婴若得了巴蜀,顺流而下便可再伐南郡,若是被他再得了手,秦国势力南下,恐怕你来不及强国。” “绝对不可能!”刘邦说道,“他攻打巴蜀,对外都声称是帮老子驱逐贱人,他需要名声。贱人都逃到临江了,他再想攻打用什么理由?收服秦地啊?他敢用这个理由吗?” “子婴奸诈的很,万一有借口呢?”卢绾心中不安。 “那...即便如此,除非吕雉和共敖一样老糊涂了,不然南郡打不下来!”刘邦喝道,“这次是子婴趁着臣子不合,这种好机会他不会再遇到第二次了。” 水流逐渐湍急,刘邦不敢分心,认真摇桨,目视前方。 半晌,认真摇桨的卢绾忽地察觉一丝不对劲... “刘季,你到了夜郎之地,何故要带上我呢?”卢绾皱眉问道,“穷山恶水,诸侯厌恶之地,你还真能坑老兄弟啊?!” “啊...你的身份不好,子婴会杀你,吕雉也不会放过你。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刘邦诓骗道。 刘邦虽有计策再心,但此行前途如何他也无法确定,带上卢绾全当带个人,遇到麻烦还能照应一些。 “放屁,老子回楚地不行吗?!”卢绾啐道。 “哎呀,无官无权无钱的,你也好意思回家?五十多岁,年轻着呢,再搏一搏。”刘邦解释道。 “钱还不是用来收买看你人了!”卢绾想想还有些心疼,那可是他辛辛苦苦偷攒的金子。 “寡人心里有数,他日不会亏待你的。” “要很多钱!” “铸币权给你好不好?” “一言未定!” 刘邦笑着应答,为了大事,他只能先答应下来了。 “嬴子婴,吕雉!从你们身上失去的,老子要亲手拿回来!!”刘邦心中叫喊道。 “啊嚏!!” 成都城,昔日的巴蜀大殿,被赵姬采药调理两日的子婴,莫名打了个喷嚏。 “哪个混蛋在背后议论寡人?” “或许是死在长平的四十万将士吧,亦或是此番阵仗死在秦人手中的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