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这头白虎生病了,我们不如…… 敏阳侯想到这种可能,微微皱眉:“父亲,刚才孩儿盘问底下,虽然这回瑞兽的事情不是咱们干的,但咱们家在御兽苑那边的确安排过人手,有几个甚至还跟宫里娘娘有关系,这?” “那头白虎到底怎么回事可查出来?”邺国公没有直接回答他,“是人为还是身子骨儿太弱,不惯御兽苑?” “据孩儿所知,似乎它从进御兽苑就不大适应。”敏阳侯如实说道,“但因为是祥瑞,又是淳嘉亲自交代送过去的,御兽苑也不敢说,只能变着法子伺候着。结果千方百计拖了这许多日子,那白虎还是一天天衰弱下去,这会儿是看它快不行了,担心一旦死了没法交代,这才硬着头皮上报。” 邺国公沉吟道:“御兽苑是皇家所有,这事儿就算上报,那也应该经少府之手,禀告御前,怎么会是欧阳燕然那老匹夫带去太初宫的?他一个御史台大夫,跟御兽苑有什么关系?看来此事八成是淳嘉所为了。” 既然如此,他就吩咐,“给皇后传信,着她将跟御兽苑那边有瓜葛的人与事统统抹去,免得淳嘉胡乱攀扯。再问问她,御兽苑那边,可有什么把柄落下?” 这是宫里头,至于纪氏这边,“再让人四处宣扬淳嘉好大喜功,将寻常黄虎乔装打扮成白虎,冒充祥瑞,结果被熟知禽兽的御兽苑发现……淳嘉丧心病狂,竟欲杀尽御兽苑上下灭口。” 敏阳侯不解道:“父亲,那的确是白虎?就算外头没见过的人不相信,让御兽苑将笼子抬出去叫人看一眼,不就成了?” 到时候他们不是白费力气造谣了? 还不如直接说淳嘉德行不足福泽微薄,撑不起瑞兽在人世间的生存呢。 “你知道个什么?”邺国公哂道,“这种瑞兽的事儿,神宗皇帝在时也不是没玩过,白鹿白熊白虎都有……那会儿为父是神宗心腹,神宗登基那年的白鹿,还是为父亲自给他献上的!为此为父也稍微了解了一些这等瑞兽的情形:瑞兽错非是幼兽,不然在山野之中呆惯了,鲜少能够习惯俗世繁杂。” “被大张旗鼓献到天子跟前,尔后风光无限的送入御兽苑,叫里头的人当祖宗一样伺候着,却还是郁郁而终的,多了去了!” “少数活下来的啊也没了纵横山林时的精气神。” “这回的白虎瑞兽虽然为父未曾亲眼看过,但估摸着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在山林里头过的好好儿的,一朝被抓了关那么点大笼子里,能高兴?心气儿高的,直接就是不想活了,如同那些宁死不屈的海东青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惊吓过度。” “不管是哪一种,反正现在真的不太好呗 。” “那这么着,淳嘉没准留了后手,将这白虎救下来,以他的心机,到时候少不得告诉天下人,这是他福泽深厚,故此亲临御兽苑,原本奄奄一息的瑞兽,得了天子福泽庇护,就活了。” “但咱们这么做的话,淳嘉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都只得将白虎带到众人面前辟谣。” 邺国公神情微妙,“本来禽兽都畏惧人多的地方,遑论百姓好奇,有能亲眼目睹瑞兽的机会谁肯错过?那样的情形,一个山野里长大的畜生,岂能不越发的受惊?总之不管这头白虎能不能活下去,既然淳嘉说了它是祥瑞,那它还是死了的好。” 敏阳侯恍然大悟道:“父亲放心,孩儿明白的——家中库房还有些去岁庆贺留下来的爆竹,虽然过去了大半年,却仍旧可用,到时候,正好让人带去瑞兽跟前,为瑞兽辟邪!” 哪怕白虎撑得过人多围观的场面,人群里忽然扔几个爆竹过去,是个人都要吓一跳,何况是一头病怏怏的畜生呢? 到时候不怕那畜生不死。 这么一死,互相甩锅谁赢且不说,反正淳嘉的祥瑞没有了——纵然纪氏甩锅输了,那他们也不亏。 毕竟淳嘉的帝位本来就有越发稳固的意思,再加上这么个祥瑞,简直都要被认为是天命所归了! 这叫纪氏这种权臣怎么混? 所以白虎必须死。 只要这活着的祥瑞死掉了,不管它是因为皇帝的缘故死的,是因为国祚死的,还是因为奸臣死的,总之这份天眷没有了。 那么淳嘉在上天那儿的垂爱,理所当然也削弱了。 毕竟真正得天独厚的真龙,必定恩泽四海,更遑论是他亲自作画过的瑞兽?就算有人谋害,合该不能成功才是。 否则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做吉人自有天相? “瑞兽只是个引子,无非用来糊弄底下人的。”邺国公缓缓说道,“能弄死,就弄死。关键在于淳嘉此番到底想做什么?他马上就要去告慰太庙,这会儿瑞兽出了岔子,怎么看怎么对他不利……除非瑞兽在这五天里好起来。又或者,他打算在告慰太庙后,让瑞兽好起来?” 本来瑞兽出事,其实可大可小。 传出去就是闹大了,传不出去那就是小事化了。 反正得到白虎时已经昭告天下炫耀过一番淳嘉的贤德了,之后也没谁盯着御兽苑整天观察白虎是不是吃的好睡的香。 正常的做法就是白虎快不行了被悄悄禀告到御前,淳嘉就算生气那也是私下里不动声色的发落人,明面上就是把这个事情给压下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像这次,御史台大夫亲自带着人当着诸臣的面面圣,皇帝还立刻摆驾御兽苑,那就是存心闹的满城风雨。 邺国公 寻思了一番,不确定道:“难道他打算再玩一出天命在身的把戏?” 现在帝京上下都知道白虎不好了,这本来对于淳嘉受到上天庇佑与认可的看法是个打击。但这不是告慰太庙在即了么?要是淳嘉带着摄政王父子去太庙走一遭,回头那白虎一下子龙马精神了! 那,不问可知,庙堂上的臣子们兴许还是心照不宣,坊间的乡野百姓哪里懂那么多?他们只会坚定的认为淳嘉果然是明君在位,是受到公襄氏列祖列宗以及上天保佑的。 “但那又如何?”敏阳侯皱眉说,“无知百姓能济得了什么事?” 邺国公淡淡说道:“无知百姓的确不能直接为淳嘉拿咱们家怎么样,但你莫要忘记,淳嘉既然与摄政王联手,又笼络了郑具,为什么没有像对待你们母亲一样,直接痛下杀手?无非是因为天下人都知道,他是咱们家扶上帝位的,咱们甚至将最出色的嫡女嫁给他做了皇后。” “他的嫡祖母,嫡母,以及嫡妻,都是咱们家的人。” “如果没有相当的理由,他敢对咱们下毒手,天下人都要议论他的不是,史书也不会忘记他的歹毒……这位天子野心勃勃,一心一意要青史留名的,怎么肯落这样的坏名声?” “可要是他在天下百姓眼里是上天疼爱了又疼爱的真天子,是公襄氏列祖列宗梦寐以求的后嗣,那他就算让郑具直接冲进来屠了咱们合家大小,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其他人也还罢了,这么贤德的天子杀的一定是奸臣佞臣,甚至不用淳嘉造谣,都会有人给咱们家罗织一堆罪名,将咱们钉死在奸佞里头。” 敏阳侯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他爹这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前朝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一个人光风霁月的名声深入人心之后,就算私下里做坏事被发现了,也有着颠倒黑白的余地;反过来,一个人被认为卑鄙无耻了,那么随便做一件事,都会被认为别有用心。 实际上国朝后宫就有个现成的:袁楝娘长年苛刻宫人,谋害低阶宫嫔,以至于她失宠之前,宫里宫嫔没了,大家有时候都懒得动脑子,觉得就是她干的。 什么? 查出来不是她? 那一定是淳嘉跟袁太后又双叒叕给她拉偏架、找了替罪羊了! “父亲,如今距离淳嘉告慰太庙没几天了,谣言散开到逼迫淳嘉将白虎示众只怕不够。”敏阳侯沉吟道,“若是淳嘉告慰太庙之后令白虎恢复精神抖擞,那么就算咱们用上爆竹,却也难保它会身死。” 而且,“淳嘉为人狡诈,若将白虎示众,岂能不做好防备?甚至还能主动派人夹杂在人群里惊扰白虎,栽赃咱们家。” “甚至这些日子,私下里准备了其 他祥瑞,以取代白虎。” 邺国公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所以白虎那儿,能杀则杀,重点还是在淳嘉身上。你上次说的主意很不错,咱们还是按照那个来。只是这一回,为父有点吃不准淳嘉的用意,怕就怕他会对宫中两位娘娘不利。毕竟你们妹妹留在了行宫那边,太皇太后上了年纪不说,这些年都没怎么管过事。皇后呢虽然年轻,却被贤妃她们看的紧紧的,行事也不方便。” “若是淳嘉趁势在后宫做点什么……” 他沉默了下,叹口气,“须知道,祥瑞出了变故……有时候也应兆在皇室中人的崩逝上啊!” 不是随便一个皇室中人身死都可以用“崩”这个字的。 除却天子本身,只太后与太皇太后,才有资格在身陨后,称山陵崩。 如果瑞兽死掉了,跟着太皇太后身故,在那些愚夫愚妇看来,简直合情合理:白虎陨身不就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要去见诸位先帝的兆头? 而对于目前的纪氏来说,要是太皇太后当真有个闪失,损失将无法计算,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思及此处,邺国公眼神幽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