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五章 如何自处
辛慕苑道:“又或者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呢?” 这句近乎于天真的话引来了明珠无情的嘲笑,她问:“主人,您真心觉着,您带出来的人,会犯当局者迷这种低级的错误吗?” 辛慕苑的脑子里是在一瞬间蹦出来“不会”这两个字的,她相信青禾,相信珍珠,相信明珠,相信所有慕名苑的人。 他们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着脑子的清晰,必须有比其他人更多的考虑。否则,一步错,便有可能引来无法挽救的罪恶。 尤其是青禾。 她是多方消息的传递者,其中掺杂着正确的和伪造的,她必须一一分辨。若是她连时局的明灭都难以看出,那还有什么资格被慕名苑的人恭恭敬敬地称一声“青禾姑娘”? “这可不是什么低级错误。”辛慕苑道。 明珠浅浅地行了一礼,没有再与辛慕苑争辩这个事情。 门外,青禾贴着墙,安静地等里面没有声音了,方才领着一出门就碰到的珍珠进门,轻松地说道:“这不是巧了吗?我去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往这边走,我便与她一同回来了。” “嗯。”慕苑应了声,担忧地看着珍珠,问,“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和太子闹别扭回宫有些关系。” “抱歉……”珍珠愧疚地垂下头,将外面发生的事情以及护国公夫人找她问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辛慕苑。 “你疯了吧!”明珠脸色铁青,恨不得一巴掌甩过去,“你跟在主子身边那么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珍珠自知理亏,小心翼翼地看向辛慕苑,等待她的处决。 事情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轻松容易,辛慕苑的脸色苍白,疲惫的眼睛里像是隐忍着怒火。 到喉咙的解释又被咽了回去。 不管她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当辛慕苑变脸的那一刻,她就是做错了。 “没事。” 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让三人皆是一愣,震惊而又迷茫地看向辛慕苑,像是在确定方才的话是否是从她的嘴巴里说出来的。 他们认识辛慕苑这么久,心里已经认定了辛慕苑是个强势果断的女人,她说过的话,做出的命令,不允许任何人的反抗,更容不得任何人的背叛。 但是这个声音沙哑的女人,在经历过皇帝的背叛后,仍旧为皇帝效劳,在明明已经非常愤怒的情况下,依旧选择了原谅珍珠。 她们不能明白辛慕苑的心里在想什么,在说“没事”的时候内心又经历了怎么样的心里活动,只是觉着愧疚,觉着心疼。 辛慕苑看着她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忍俊不禁,无奈道:“我说你们三个,怎么这样看着我?还有你,珍珠,我生气的时候你不是总希望我能够原谅你吗?这一次我原谅你了,你怎么反而闷闷不乐的?” 珍珠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声音里有说不完的恐惧与担忧,哭哭啼啼地问:“慕苑,你怎么不生气?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是不是都已经不值得你生气了?慕苑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你不要不要我好不好?” 她的哭诉反而将辛慕苑说的一愣,无奈道:“傻孩子,我可是你背后的靠山,我若是不要你了,庄家欺负你怎么办?再说了,我方才不是已经原谅你了吗?快起来吧。” 珍珠低着头没动。 辛慕苑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不告诉她一个理由,她是不会原谅她自己了,便道:“的确,当我知道你违背了我立下的规矩后,是很生气,完全不亚于嚷嚷着要揍你的明珠。但是,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娘早晚都会知道。既然如此,不如提前告诉她。如果……” 辛慕苑眼神躲闪。 她已经连自己都要说不下去了。 她这一生,很少有惧怕的事物。重生,是她平白捡了一条命回来。死了,也是她本该有的结局。 除了慕名苑,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遗憾,没有挂念……什么都没有,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以在意的。 一个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在意的?又有什么是她可以惧怕的? 但是,认识谢湛后,她的生活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 她变得多疑,变得敏感,变得患得患失。 她有太多想要的东西,太多想要占有一辈子的东西,太多不舍得撒手的东西,太多…… 珍珠说的曾经,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过去,是整个大凉国闻风丧胆的东西,是……一个百姓难以承担的东西。 她想过很多次自己的秘密流露出去,可唯独没有想过当李诗蕤知道这些事情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她担心了,她惧怕了。 她不敢猜测,她怕李诗蕤赶她出门。 这一次,她不再是怀着无所谓的心,不再是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护国公府。这一次,她是诚心实意的。 她想留在护国公府,想要成为李诗蕤的儿媳妇,想要和谢湛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谢湛是她所有贪恋的总和,她还没有霸占足够,她还想要继续霸占,她还不想要撒手。 但是,这些东西又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它确确实实地存在过。只要有人想找她的麻烦,哪怕是顺着蛛丝马迹也能找到她的曾经。 到了那个时候,李诗蕤的态度她能承担起吗? 辛慕苑不敢保证,甚至不敢猜测。 所以, 这件事捅出去便也捅出去了,让李诗蕤早些知道,总比被迫知道要好上许多。 她看着跪在地上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的珍珠,语气温和,道:“好啦,别哭了,哭了脸都皱在一起了,多难看呀。再说了,我也没有怪你不是吗?就算你不说,我早晚也会和娘坦白的。快起来吧,你已经不是我的奴了,若是让别人看见你跪我,岂不是要惹来闲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