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皇宫。 段思聪缩在御袍内的手紧握着,怒力刻制自己因愤怒而激动的心情。 朝会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文武百官个个讨论的兴奋激烈,却几乎没人考虑一下他这位膘信的感受。 所有人都围着高方辅在打转,如苍蝇闻到了腐肉一般。 因为要打战了,朝廷答应了宋使的请求,而黎州方面的蛮部诸族也快马送来了求援信,朝议的核心便是兵该如何出,仗该如何打。 让自家子弟兵当炮灰的事,谁也不愿意,但若跟着发一笔横财,则是人人期盼。这是大理官制的特别之处,几乎有资格上朝军议的,都有自己的地盘和本族私兵。 出兵,首先要合兵,各部出多少人,谁为先锋,谁为掌印弓久,谁来负责后勤,都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利益关头,也就没人有空顾及膘信了。 因为,这本帐,都在高方辅的肚子里装着。 本次朝会,孟昶与伊审征两位外客也在场,但却仿若无事人一般,只会拈须微笑,直到朝议告一段落了,两人才端正了神色,只听高方辅道: “禀膘信,臣等计议已当,拟出兵五万,分两路北伐,一路于建昌府汇合,兵发黎州。一路出石城郡,联合敌境内定、巩、薛、思峨等州的乌蒙部、乌撒部、易娘部、阿头部、芒布部,联兵攻打戎泸等州。” 段思聪缓缓的点了点头,又轻咳了一声,方才开口:“弓久呐,元听说伪秦有道家秘法天雷神罚,威力甚大……” “禀膘信,破那天雷简单,多备黑狗血便行,西林部已试过,两盆狗血泼出,那天雷便不响了,十分管用。所以请膘信放心。” “既然如此,那两路兵马,何人为帅?” 高方辅傲然道:“西路事关重大,不仅要与伪秦作战,还要谨防吐蕃,是以臣斗胆请命,至于东路军,灵活机动,只需万人足也,但必需要有长袖善舞的本事,以联络诸部,至于人选,请膘信定夺。” 段思聪暗自咬牙,西路军四万兵马,东路只有一万,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但却又无可耐何,想了想道:“既如此,东路军便由皇弟思明掌印,众简以为如何?” “善。” 此时,孟昶才起身道:“外臣不才,唯有地理人情相熟,愿随军参谋,以助大军一臂之力。” 段思聪尚未开口,高方辅却已大笑:“某西路军却是不用,巩、薛等地倒是需要多备联络官号召诸部。” 段思聪微不可察的与孟昶对视了一眼,这才装出无可奈何状,“既然如此,两位便多多相助吾弟。” “外臣遵旨。” …… …… 大理出兵的消息,虽有谍探飞马,但传到益州也已是正月廿二了,紧急军议在枢密院召开。 会议主持木云,与会者秦越、李谷、王著、全师雄、陈仓、甲寅,沈秉礼与熟悉蕃部事的祝仲敏则列席旁听,以备咨询。 “大理分兵两路,是志在必得,因为我军主力皆在东线,所以天雷也吓不住,大家都议一议吧,如何应敌?” 全师雄接话道:“某先说说原定的方略,大理分兵来犯,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没到东西两路差距如此之大,如此一来,我方黎州兵力就过于薄弱了,当增兵。 如今王将军所部,虽把雅州境内几家大的蛮部平了,顺利进驻黎州,但隐患还未完全消除,当再派一员战将以为后援,镇守邛崃关,依托黎州城池与邛崃关先以守势骄敌之心,然后徐徐图之。 至于定巩等羁縻州,某以为,暂时可以不管,抽出五千禁军出援,先保住戎沪,等黔州完全稳定下来,那时大理将士也到了师老兵疲的时候了,正好一鼓作气灭之。” 陈仓道:“谋略非某所长,但某在嘉州呆过,蛮部情况大致熟悉,某去驰援王将军。” 甲寅一拍桌子,“那我去戎州,哈麻批的,我倒要看看这大理国有多牛。” 全师雄笑道:“现在还在议事,而不是请令的时候,真要请令,也是某去,其实戎泸两州相对好说,邛崃关万不容有失,那一关,抵的不止是叛乱的蛮部和大理,还要小心吐蕃,虽然如今吐蕃内部相争厉害,暂无外侵之心,但也要防着。” 有了全师雄的开头,与会人员你一句我一言的议论开来,小半个时辰过去,秦越却只字未发,甲寅好奇,用胳膊捅捅他。 “怎么了?” “噢。” 秦越甩甩头,借机回神,想了想道:“邛崃关及黎州的安排,疲兵骄兵再灭敌,不与敌军林中混战,这些方略,我觉的十分妥当,这里也挑不出别的好人选,就由全将军率部五千驰援,如何?” “臣领旨。” “至于戎州,虎子你去。” “好。” “好什么好,我话还没说完呢,兵不用多,有三千虎卫足够了,虽然,那些羁縻州的乌蒙部,阿头部会助纣为虐,但我忽然间就想到一个问题。” 秦越站起身来,接过指挥棒,拍着手心,踱着方步,“我在想,我要是孟昶,在这样的形势下,会怎么办。” 一语点醒梦中人,王著虽然军务不是很熟,但政务上却有其敏锐之处,顿时拍案道:“对,大理出兵,干系全在他身上,助宋乱蜀,对他有什么好?” 秦越大笑道:“正是这个道理,哎……南客兄,你笑什么。” 木云笑道:“这一块,某却是未曾想到,不过,某却在想,大理应该知道我天雷神罚的厉害了,诸蛮凡是刀兵相见的,无不吃了大苦头,缘何他们就如此积极的出兵呢,难道他们不怕死么。” 李谷也缓过神来了,顿顿拐杖笑道:“不是不怕死,而是要送死,能乱了我蜀境,能抢下几个城池,对他们来说是最好不过,若是不行,把不相干的人死掉一批,对掌权都来说,也是好事,这才是大理积极出兵的缘由,不过孟昶又能有什么妖蛾子,虎子,你说说。” “啊?” 甲寅左看看左看看,发现除了陈头和祝仲敏外,其它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了然于胸的神情,不由大为懊恼,对着舆图看了半晌,一抹鼻子问:“随便想都可以?” “都可以,怎样对孟昶有利怎样来。” “那好,我说了,说错了别怪我。” 甲寅从秦越手里接过指挥棒,在大理东南画了一个圈,笑道:“我要是孟昶,借着出兵我秦境之际,想着法子把兵权夺了,然后南下或东向,在蛮部山区当个草头王也快活的很,总比在汴京被人当猪养强。” “说到点子上了,不过,大理的领兵将军乃是皇弟,以孟昶那区区二三十人,怎么能夺下兵权,大理国主段思聪也不是笨蛋,会让他随军就不会怕他夺权,再说了,那些可都是大理兵,家都在大理,孟昶有什么手段?” 甲寅羞恼了,将指挥棒往秦越手里一塞,不满的道:“知道就说呀,考我这粗人又有什么意思。” 秦越大笑:“很简单,大理国主与孟昶这位亡国之君一定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有那位领着四万大军的高方辅还蒙在鼓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