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将军已经去廓州了吗?”徐清与马德明骑着马并肩走在去往成纪城的前头,身后则跟着一支庞大的军队,军队之中男女都有,而在军队的两边,则是无数的民众正在大声的唱着歌,他们的手中虽然没有鲜花,但是聪明的秦州百姓却把地上的沙捡了起来,然后掺进一些朱砂,把这红色的细沙撒在空中,让喜庆的氛围更加浓郁。 许多士兵的脸上都被用红泥涂上了几道痕迹,犹如印第安人一般,这是当地民众表达喜悦的一种方式,据说是传承自古老的炎黄时代,不过具体如何就没人知道了,徐清的脸上同样也被划了三道,一道红色的,两道黑色的,秦州大地与大秦相同,尚黑,黑色的纹路代表最高的礼节,全场只有徐清和马德明拥有这黑色的花纹,其中徐清两道,马德明一道。 “是,听裴将军说,西夏和吐蕃对我秦凤,有所图谋。”马德明悄声说道,此时正是百姓纵情歌舞的时候,无论是马德明还是徐清,都不想让他们扫兴,再说战争现在还没爆发,到时候到底会不会有战争也是一件不清楚的事情,既然如此,徐清和马德明这样的上层紧张就够了,至于百姓,能够多留一天笑脸就多留一天吧,这是马德明和徐清的共识。 一场席卷整个秦州北部的叛乱已经让秦州百姓筋疲力尽了,好不容易在所有人的团结一致下走出了阴霾,这个时候若是再来一次战争,别说是普通百姓,就算是徐清也要受不了的,韩琦对此也很谅解,所以趁现在情势还没有太过危急,便没有让太平军加入作战序列,从此也可见,韩琦对于秦州的重视,对于徐清的重视。 “唉,真是多事之秋啊,马将军,你说实话,西夏和吐蕃有可能跟我朝开战吗?”徐清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现在秦州百姓最需要的就是休养生息,而不是继续劳民伤财的打仗,可秦州太小,无论对于大宋来说,还是对于吐蕃、西夏来说,秦州所有百姓的命加在一起,也不能让他们进攻的步伐减缓一秒钟,百姓的生命,包括徐清自己的生命在野心家的眼里,分文不值。 “回禀大人,下官,实在不知,西夏狼子野心,从立国之初就对我大宋西北边陲虎视眈眈,时刻准备狼吞我秦凤、永兴军二路,此次聚集大军在我边境之上游荡,杀伐之心,不可不防,至于吐蕃,虽平日对我大宋并无贪婪之心,可新任大汗与西夏藩王,据闻私交甚好,彼此之间国境贸易,往来频繁,远超历代,此时聚集兵力与我朝边境,实在不容乐观啊。” 马德明皱着眉头说道,作为一个汉人,作为一名大宋朝的国人,对于西夏和吐蕃这些国家,马德明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们,这也是为什么他会把大夏叫做西夏,把皇帝叫做藩王的原因,可是这些边陲之国尽管文化不昌,人丁稀少,可在武功之上却是强大无比,这也就让马德明这样的武将很是纠结,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么落后的国家,怎么就能够把大宋的军队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马德明的回答让徐清心中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是徐清在《孙子兵法》中看到的句子,徐清深以为然,和平未到绝望关头绝不放弃和平,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他不是个喜欢战争的人,尤其当他的朋友也在战争中牺牲时,他就更加讨厌战争了,甚至比杀死朋友的那个人还要讨厌。 不过他讨厌战争显然并没有人关心,西夏的李元昊不会关心,大宋的皇帝也不会关心,徐清想到这儿,突然觉得心中很是烦闷,再看看身边欢声笑语的百姓,就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是虚妄,他看着马德明,轻轻念了两句。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两句话言简意赅,马德明自然听得懂,他转过头看向徐清,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惊恐,徐清这话要是正面理解也就只是在感叹百姓的生活不易,可若是被有心人听去,这可就是诛心之言了,他赶忙对着徐清小声说道:“徐大人,你失言了。” 被马德明那么一提醒,徐清顿时从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回过神来,看着马德明那一副焦急的模样,徐清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把大脑中想到的这两句话无意中给说了出来,此时的徐清早已经不是初来乍到时的毛头小子了,对于这个世界的禁忌,可谓门清的很,这两句话对于皇室和士大夫们来说,无疑是极度不中听的,徐清赶忙朝两边看了看,见四周的人都被歌舞团的舞姿与歌声吸引,并没有注意到他刚才的那句话,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提醒的是,我失言了。”徐清的头上渗出了一片冷汗珠子,对着马德明感谢的说道,要不是他提醒自己,指不定现在自己要说出什么话来呢,比这话诛心的那就更多了,这要说出来,徐清一想后果,怎不冷汗直流。 马德明见徐清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也知道他这是晓得轻重,便不再多言,而是劝慰道:“徐大人,我知晓您心怀百姓,更心怀天下苍生,可孔圣人还说过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话呢,徐大人您是读书人,想必比我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也就不用我来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 你我在这秦州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可在陛下与朝中重臣的眼中,我等与寻常人家并无所不同,计算天下,维护朝廷,那是他们该干的事,你我只需管好自己便是了,于我来说,就是让这太平军上下人等过上好日子,而与大人来说,就是让这秦州二十万百姓过上好日子,至于其他,实在不是我等能够操心了得。“ 马德明的这番话听起来很是有种鸵鸟精神的感觉,不过倒也确实有些道理,徐清自己在这里杞人忧天,对于大政方针毫无任何用处,还不如将自己的主要精力花费在如何治理秦州上面呢,这对于天下来说,才是他更应该干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徐清的脸色也好了许多,他看着马德明,小声的感激道:“将军之意,在下已知,多谢将军提点了。” “不敢,不敢,大人天资聪慧,乃是文曲星下凡,我一介大老粗,哪敢提点大人啊。”马德明嘴上说着不敢不敢,可脸上却笑得如同开了花一般,徐清可是进士及第出身,在宋朝,其他人的身份等级如何不得而知,可这读书人的身份在两宋却是被拔高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可不是说着玩玩的,能够得到徐清这样的读书人夸奖,这简直比打仗赢了还要让马德明开心。 “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将军便是我之师啊。”徐清笑着说道,马德明则是笑得把牙龈都露了出来,就这样一行人便一路欢声笑语来到了成纪城下,所有成纪的百姓还有从其他三县赶来的百姓们纷纷汇聚在城门口,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如同春运火车站一般热闹,一场凯旋式,就在众人的欢天喜地中过去。 次日,徐清接见马德明以及成纪、天水、陇城、清水四县主播、县尉以及知府槽司,正式宣布,开始全面执行政令,至第二日早辰时晚(早上9点钟),徐清接见四县全部粮店掌柜,商讨确定粮食收购事宜,以最低价全额收购在秦州境内的全部粮食,入不敷出部分,以欠条方式给予付款,时限为四年,利息为百分之五。 到第三日下午十四点左右,四县所有粮店全部粮食封存结束,第五日,四百公顷土地全部认购完毕,总共有八千人获得土地,其中士兵及军功者、烈士所获土地占全部土地的百分之五十七,全部人数总共欠下州府九百万文钱,相当于九千贯钱。 按照北宋的白银与铜币的兑换大致为一比二,也就是说,这所有八千人大概欠下朝廷近四千五百两银子,然后刨除军功者和烈士的减免,最后留在账本上的大致是三千八百两银子。 所有钱将分十年时间还完,这是徐清跟府中幕僚商量了好几天得出的结果,只有放在十年这个跨度上,才有可能让百姓们在不至于挨饿、挨冻的情况下把钱还完,当然,也允许提前还完,如果困难也可以再延期,不过延期这一条徐清并没有让人把他写在纸上,毕竟贪小便宜的心谁都有,徐清可不会因为他们是穷人就允许他们贪小便宜。 到第八日,养殖机构正式成立,徐清发表了一篇简短的讲话,主题围绕在农业的改革上,随后韩琦允诺给徐清的建设款项总算抵达成纪,总数额为四万贯,徐清当场宣布,四万贯钱中将拿出两万贯用来建设养殖机构,剩余两万贯,则将暂时保留,留作他用。 等到第十日,徐清等待良久的人终于出现在了成纪城中,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徐清大笑着走了过去说道:“李德一,你总算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