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刚过,徐清便立刻带着自己的属下乘坐火车离开了汴京,此时的火车尽管没有在全国范围内铺开,几段铁路之间还偶尔需要通过轮渡来解决河流之间的阻隔,可是在华北地区,铁路的建设规模还是最为庞大的,且经过十年的发展,火车的行进速度也从原本的二三十公里,达到了五六十公里左右,从这里乘坐火车,显然是最为便捷的交通工具,而徐清便乘坐火车从汴京离开,一路沿经河南、山东、江苏、湖北、安徽等地,对当地的自然环境,经济开发等状况进行了仔细的视察,对于其中胡乱开发的行为则做出了严厉的批评。 陶敏清姐妹的死亡让徐清对于环境的破坏产生了刻骨铭心的仇恨,在到了地方之后,看见那些备受环境污染所折磨的孩子、老人们瘦骨嶙峋的样子,徐清心中的恨意便也越来越浓,在巡视的过程中,徐清几乎到一个地方便把当地治理环境的主官给骂上一通,不过谩骂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大工业化的时代,环境就是会开始恶化,然后等环境恶化到富人也受不了的时候,等到富人的餐桌上也已经全部都是工业产品的时候,环境污染的问题才能被解决。 而现在宋朝的工业化只是让底层的老百姓不能吃东西了而已,至于顶层的人民依旧享受着健康自然的产品,而那些雾霾和恶劣天气的影响也并没有那么快出现,在这个时候想要让富人停止创造财富的脚步,徐清无疑是挡在大车面前的那只螳螂,没有任何的用处。 对此徐清也很是无奈,支持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对于他所描绘出的恐怖未来,所有人也根本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现在的宋朝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时代,他们没有了草原上的敌人,他们的富裕程度远超历史上所有王朝的总和,天下百国向他们俯首称臣,海外还有八百多万平方公里的独有商业贸易圈,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宋人,又怎么会面对如此困难的未来呢? 这种想法无疑是这个时代宋朝人的普遍想法,原本敬畏大自然,崇拜神明的古老思想被快速的替代,人定胜天的思潮开始成为宋人的主流思潮,人们纷纷开始变着法子的想要挑战大自然,有很多造船厂开始不再用木头来做船只,而是采取蒸汽机和钢铁结合的钢铁船作为自己船厂的目标。 还有很多渴望飞翔的人开始将蒸汽机安装在木头做成的机身上,妄图想用机械的力量把自己载入天空之上,还有的人则开始想要改变农作物的生长模式,妄图想要让农产品的产量得到飞跃性的提升,宋朝人前所未有的好奇心正在不断的探索着地球的边界,同时也在这个过程中,不停的摧毁着地球原本的生态,此时的宋人无疑觉得自己是万物灵长,可是他们却恰恰不知道,在这个没有敌人的世界中,恰恰自己,便是最为恐怖的敌人。 可是此时这个敌人却并不强大,甚至还十分弱小,弱小到压根就没有人在意过它,汴京城的上空是有雾霾,可是出现的时间非常的少,还有人确实受到了食物的干扰,可是这种人只处在最底层而已,他们在这个社会上根本就没有发言权,而且这些食物虽然有毒,可是这些人也没有钱去看病,并且他们的寿命在工业化和医学发展之下,从原本的二十多岁到现在接近三十多岁,寿命的增加让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象过自己的身体正在遭受着工业用品的侵蚀,除了像徐清这样的人可以预知到这件事之外,能够看透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面对这样的情况,徐清唯一的能做的事情便只有在报纸上呼吁各地开发不要过于泛滥而已,除此之外,他几乎做不到任何的事情,林业法、环境法的实施情况并不好,因为此时的人根本就不会在乎到环境的影响对于他们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就像前文说的一样,此时的宋人虽然觉得自己已然是万物灵长了,可是他们的思维却依旧停留在旧时代,而旧时代思维的主体便是人类是弱小的,人类对于大自然的改变是微乎其微的,即便上百万人一起工作,最后能够留存在世间的也只有一个小小的金字塔或者一条崎岖的长城而已,对于地球来说,这简直比纤芥还要微小,人类显然不太明白此时的他们到底掌握着多么恐怖的力量,也因此他们会做出种种毁坏自己环境的事情来还一副狂妄自大的样子了。 所以在后期的巡视中,徐清也渐渐麻木了,对于环境问题也就只是拿出来提一提而已,而把经济问题放在了主位上,随着科技的不断进展,现如今整个宋国大地上,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有工厂在忙忙碌碌,尤其是一些大城市,那更是工厂无数,上千人的工厂也比比皆是,而这些工厂每天所需要花费的煤炭便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在宋朝所统治的领土下,很多地方无疑是极度缺乏煤炭的,又因为山重峻险,山西的煤想要运往全国各地也是十分的困难,所以很多地方的发展便大大滞后了。 这些地方徐清自然需要关注,无论是发展旅游业也好,还是发展当地的农业产品也好,徐清便跟当地的路级官员们一起商量,督促他们尽可能的让当地百姓过上更好的生活,同时还专门申请了一笔款项拨给那些贫困的县镇,以方便他们尽快脱贫。 对此,那些贫困县区的百姓自然是感恩戴德,徐清也是一路探访一路总结经验,从华北走到华东,然后从华东走到华南,一路直到广州,在琼州海峡边上望着对面的海南岛,这一趟旅程才算是彻底结束,路上所用的时间,足足四个月左右,途径一百多个县镇,接见人数更是超过上万,这些人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有商人、有手工业主,也有饭店的业者,还有当地的学生,乡党、士绅,徐清都一一见过,回到汴京之后,便整理这一趟巡视所得到的结果,向内阁做了一个冗长详细的报告。 在报告中,徐清对于各地区的发展不平衡做了一个详细的报道,在他的观察中,现如今的宋朝,沿海地区基本已经达到了温饱的阶段,即便是冬天,也很少能够看到有人冻死了,当然,在这其中必然还是有人冻死,可是这个比例,无疑是非常非常低的了,大量的高档建筑和奢侈品充斥在大街小巷中,贫富差距扩大的非常快,中产阶级的崛起则正在弥补这一差距,而在内陆地区则并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改变,其中以汴京为中心的华北地区发展较为良好,而西北地区和东南地区则落后许多,工业水平也十分低下,工业铁路的数量十分稀少,大量的人口依旧被束缚在土地上,而没有进入到城市中,这一点也可以通过突破百万人口的城市数量来发现。 在宋朝突破百万人口的城市中,六座位于沿海,其余四座则是汴京、大同府、徽州,以及大名府,全部都是在华北地区和东部地区,西北和东南是一座都没有,这自然跟人口比例有着十分重要的关系,对此徐清也提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那就是在这些区域里大肆修建铁路,以方便当地人的往来,让大量的人口到沿海地区去发展,而整个西北则就用来发展农业和重工业,轻工业则放置在沿海地区以方便物流,重工业放在内陆以方便保密。 徐清在这方面的意见显然不会有人去反对,对于工业化,所有人的了解也比不过徐清,他们也很清楚这一点,在徐清报告完之后,便轮到了韩琦,自从成为国公之后,韩琦的工作便从军事走到了政策指导和外交上来了,而韩琦凭借着他的聪明才智,也将自己的领域处理的十分出色,让那些商业圈中的王公贵族来到宋朝上学便是韩琦提出来的,这一点刚开始的时候徐清都没想到,不得不说单从智慧这一点来说,这些古代精英是一点也不比十九世纪的英国绅士们来得头脑简单,甚至要更为聪明许多。 而在韩琦的这份报告中,他第一次提出了将商业圈变成殖民地的构思,他认为单单是商业圈对于宋朝商品销售已经达到了一个瓶颈,若想突破这一个瓶颈,就必须要把其中的关卡和海关掌握到宋朝的手里,只有掌握了这些国家的海权、商权,宋朝商业的利益才能得到极大范围的扩张。 基于这一点韩琦还提出了许多自己的构思,比如说仿照宋朝的海关在全商业圈内建立起广泛的宋朝关税口岸,所有宋朝商品在这些地方进行买卖,将会得到定价的特权,而对于本地人,则允许其中的贵族对商业产品进行投资,让许多工厂落地,以此来带动当地的生产能力,以拉动对于奢侈品的追求。 其次则是建立更为广泛的租界,将现有的三十个租界扩张到一百个以上,而租界的范围除了沿海港口之外,还应包含内陆的交通要道,占据这些地方,以达到彻底控制一个国家经济命脉,政治基础的程度,再来则是让当地的王公贵族与宋朝的士大夫阶层广泛通婚,以保证当地的王室和公室中的血脉更加亲近于宋朝,以此来维护宋朝在当地的利益,当然,韩琦特意规定必须是士大夫的子女,自然也是为了让日益衰落的士大夫阶层可以在这些土邦王族的支持下与商人阶层达成一定程度的平衡,对此赵祯也很是看重,商人日益崛起,不仅仅对于士大夫们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危机感,对于他这位皇帝更是如此。 士大夫们再怎么位高权重,他们若是想攀登高位,还是需要他的同意才能往上走,也就是说士大夫在明面上,还是必须要接受他的控制的,可随着商人阶层的崛起,作为被统治阶层的一员,却获得了与统治阶层几乎相近的力量,这怎么能不让赵祯感到危机呢,只不过碍于现如今商人的存在对于宋朝来说实在太重要的缘故,所以赵祯才没有动作,不然放在任何一个王朝,这些动摇国本的商人都会被彻底消灭掉的。 可是尽管不会动商人们,可是赵祯还是会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他们的权利,并在其中给他们一些权利,以让这些商人可以踏上统治者的道路,以免互相倾覆而已,在这十年里,有不少商人开始从政,成为了当地士绅的代表,宋朝还专门建立了类似议会的机构给地方上的乡绅们以交流的平台,而在中央,也设立了同样的议事厅,以方便倾听来自商人阶层的利益。 到后来,为了不让商人阶层在集会中成为一枝独秀,赵祯还特意将集会的人员从商人扩展到了社会各个层面,以此方法来稀释商人的影响力,到如今,却也成为了一支还算坚强的政治力量,其集会首领被称为左徒,位列二品,才堪副相,地位于徐清相当,可以说是十分高超的地位了,也是唯一一个不需要进行科举,成为士大夫便可以担任的高位了。 对此范仲淹等人自然有些介意,可是商人势力的日益崛起也是不争的事实,而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他们,对于中庸两个字显然有着很深的理解,自然知道堵不如疏,而且一旁的徐清也不停的劝解他们,慢慢的,他们也就接受了这一件事,而且这些人虽然不是士大夫,可大多都是经受过教育的人,并不是什么乡野莽夫便能担任议员职位的,而且常年处于各个行业之中,自然知道许多官员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每每提出来一些建议的时候,也让范仲淹等人很是惊讶,许多还收录进了法律之中,成为法律的一条,久而久之,众人也慢慢接受了这一个机构的存在,范仲淹还曾经去过一趟位于汴京皇宫之外的集会厅,在那里发表了一篇演讲,可以说是很看重这个机构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