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班左手御使山海印,奋力格挡有如潮水似的士兵攻击;右臂环抱玥紫凌,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一时半刻,再也无力分神,去对付那支霸烈无匹的偷心之箭。 “糟糕!我公输班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公输班呼吸一窒,凛然心道。 低头看了一眼玥紫凌,见她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自己,眼波之中满含温柔。 “是啊,若非刚才无意间在战车前嗅到了紫凌最喜欢的丁兰花香,此刻我们已经天人两隔了吧。能像现在这样,抱着她一起死,也心满意足了。” 一瞬间,两人就这样凌空中彼此凝望。花开一瞬,玉老千年,悠悠世间的一切烦扰,仿佛都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天地间仅剩下彼此。 “是了,成亲的吉时还未过,紫凌,我要亲吻我的新娘子喽!”公输班眼中燃起无限的柔情。 玥紫凌微微一笑,顿时如百花齐放,幽兰花开,“来吧!”眼波流转,妩媚多娇,像是在给他热烈的回应。 公输班瞬间得到了无尽的勇气,望着那鲜红欲滴的唇瓣,蓦地吻了上去。 丁香流转,尺素流年。 二人脚下刀戈林立,火海刀山。身后更有一支夹带雷霆万钧之力的夺命箭闪电袭来! 就这样,他们还是深深地吻在了一起。 柔软交织处,是两个灵魂合二为一,乘风东飞。 飞越过那万水千山,春夏秋冬。 整个世界,仿佛都定格在了这甜蜜如春,危机四伏的一吻之内! 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个吻呵!谁能想到,在两人成亲当日,全城的人惨遭屠戮,历尽千难万险之后,他们还能像现在这样相拥,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定情拥吻! 身后寒风呼啸,显然那穿云之箭眨眼即到,可是公输班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睛,他要将怀中女子的俏丽容颜深深镌刻脑海中,以便死后到阴曹地府,再去找她再续前缘。 “盘儿!莫要忘记你可是公输家族的继承人!公输家族的未来,就靠你了!”一个慈祥而强大的声音倏然传来,正是乃父公输信! 公输班凛然从温柔乡中惊醒,循声望去。只见公输信须发皆变成银白,双眸绛红,全身皮肤不断龟裂开来。显然是正在将自身能量提升到最高! 蓦然听他一声断喝,双臂高举过头顶。 “啊呀!”“诶呦我去!” 霎时间,在鲁军众人的惨叫声中,公输班身后竟突然隆起一个小丘,如一面厚实无比的土墙,硬生生阻住了那穿云之箭的攻势。 悲龙怒吼,气浪炸舞。那面土墙瞬间就被箭中暗含的真气炸的四散崩裂,箭势收敛不少,但还继续向前冲去。 不过这已经对公输班造成不了多大威胁了,他反而借助这股爆发的气浪,抄身飞掠,腾云驾雾似的直冲云霄。刹那间已经从鲁军的头顶掠过,到达百丈开外。 “快走!”公输信毫不犹豫,在他背后用力一拍。公输班借此力道,风火轮旋转更快,转眼冲入机心堂的大门,直奔主厅而去。 赵普惊怒交加,气愤至极。他战车下的小姑娘本打算是当做最后的底牌,用以要挟公输家就范用的。没想到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自己眼皮子低下救走了!当下怒不可遏道:“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快杀了公输信那个老匹夫!然后再进机心堂,将公输家族斩、尽、杀、绝!” 鲁军将士哄然领命,一时间杀声震天,刀光霍霍,众将士潮水般的一拥而上,将公输信一人一刀瞬间湮没。 赵普正自得意,不料公输信一声怒吼,硬是将重重围攻他的数十名鲁军将士瞬间抛飞。 “他是怎么做到的?”赵普狐疑不已,定睛细看,只见赵普脚下黄色光芒如波涛浪涌,连绵起伏。正丝丝缕缕地不断从他的脚下涌入体内。 须发无风自动,双眸血红,凛凛如杀神在世!手中精钢砍刀大开大合,将围涌在他周围的鲁军将士,切瓜砍菜一般尽数砍翻劈裂。 赵普失声叫道:“公输信,本以为你只是绝地者,原来你竟是……天行者!?” 公输信一边挥刀如雨,如入无人之境,一边微微笑道:“赵将军,听你话语,似对我公输家了如指掌啊。不但知道绝地者、天行者的名号,还区别的十分清楚。” “这就让我有些迷茫了,按理说这些本是我公输家的不传之秘,不知你是从何得知的呢?” 赵普阴冷笑道:“公输信,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不论你是绝地者,还是天行者,本将军今日都要让你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说罢,右手抽出三支箭,同时拉满弓弦,三龙齐飞。 公输信哈哈笑道:“很好很好,赵将军领叔孙公之命,在我鲁庄附近安营扎寨已经几个年头了。今天就让我来称一称你这鲁国大将的斤两!” 手中大砍刀转舞如轮,一时间无人敢直撅其锋。 此时,机心堂正厅内。 妘氏面如金纸,数名医术精湛的大夫正在她床前忙活不停,直到一人喊道:“老夫人暂且保住了性命,小姐、少爷你们快进去看她吧。” 公输班连忙携玥紫凌、公输婉婉冲进屋内,见到她几无血色的面庞,巨痛如刀绞,蓦地一齐跪倒在她的床前,哽咽道:“主母,您觉得如何?” 有这样三个孝顺的孩子在身边,妘氏倍感安慰,微微一笑。抿了抿嘴唇,突然“咳咳”连声,说不出话来。 玥紫凌心细如尘,立即察觉妘氏应该是渴了想喝水。连忙倒了一杯甘甜润喉的茶水,送至妘氏眼前。 妘氏将茶水一饮而尽,喉咙顿时通泰,笑容可掬地对着玥紫凌道:“好孩子,你当真是体贴入微,难怪盘儿会这么喜欢你!” 玥紫凌双颊绯红,羞涩道:“主母,您又在取笑紫凌了。” 妘氏咯咯笑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众人微感诧异,怎么这时候妘氏还有心思关心时辰?不过还是掐指默算了一下,回道:“主母,现在是酉时三刻,您问这个做什么?” 妘氏眯起双眼,高兴道:“盘儿,今天是你和紫凌结婚的大喜之日,难道忘记了么?吉时一直是到酉时四刻,现在行礼还来得及!” 众人不禁恍然大悟,公输婉婉鼻尖一酸,热泪盈眶道:“不错!现在还来得及。新郎官儿,你和新娘子赶紧拜堂成亲吧!” 公输家众仆役连忙将正厅打扫出来,不消片刻功夫,张灯结彩,红绸漫天,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堂外杀声震天,却半点儿也不影响堂内的喜庆气氛。众人一面为自家公子能迎娶这么一位端庄贤淑,美丽如仙的妻子喜极而泣;一面鼓足勇气,只要鲁军敢踏入堂内一步,就与他们生死相搏! 妘氏忍着剧痛正襟落座,两位新人稍作打扮,携手来到厅内。 鲁平耸立于妘氏身旁,朗声道:“一拜天地!” 公输班牵着玥紫凌的柔夷,转身祭拜天地。 霎时间,外面的喊杀声顿时小了很多。仿佛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不忍在此时再折磨这对多难的小情侣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鼓掌道喜。 鲁平朗声道:“二拜高堂!” 说完这句话,他转眼望着空荡荡的另一个座椅,眼泪不禁在眼眶里打转,最后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个位置本应是属于公输信的啊!想到他此刻正在堂外,与上千鲁军英勇奋战,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万丈豪情。 义薄云天,舍己求仁,这不就是公输家族历来的行事风格吗! 今日一战,公输山庄损失惨重。由原来的三百多人,到现在的一百出头,锐减三分之二。 若换了别的世家,奴仆、护卫们恐怕早已抱头鼠窜,四散奔逃。 而偏偏公输家族,只有战死魂,没有逃生人! 每一个在公输家服侍的人,都可以在公输家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与他们的主子一起,生死与共! 这也就是妘氏接管鲁庄以来,在统治方面最为成功之处。 不管贫穷还是低贱,公输家族全部一视同仁,将他们收纳进来,不仅给予土地、衣食,更重要的是,还给予他们做人的尊严。 是以公输家内部,乃至整个鲁庄的人,才愿意将性命交付于公输家,与他们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噗通”一声,公输班与玥紫凌携手一齐跪拜妘氏。 在众人的心目中,亦是代表了在场所有人,向公输家两代家主——妘氏和公输信,致以自己深深的敬意。 如果说,父母即是孩儿们的天地。那么,妘氏和公输信,就是整个鲁庄的天公地母,日月星辰! 正当众人沉浸在如此沉重的氛围里,无法自拔时,公输婉婉忽然擦去泪痕,伏在妘氏大腿上,嫣然道:“主母,看见小盘子和紫凌妹妹这般恩爱,我真的好感动!突然间好想成亲了呢!” 众人哄然大笑,几个侍女双颊绯红,啼笑皆非。一瞬间,尽扫方才的沉重之气,气氛突然变得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