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政和风云 84 佛道相争
“师兄,究竟是怎么回事?” 终于好不容易的安抚好了激动的粉丝,平平安安的返回了大相国寺,刚刚进入智清的僧舍,屏退其他人,根本顾不上修整,智苦便急不可耐的开口问道。 “阿弥陀佛。”智清苦笑一下,“师弟,你离开了二十年,这二十年大宋早已变了天地。” 等到智苦从智清口中得知了,亲自送他西行的哲宗皇帝,已经不在了。如今大宋主政的官家崇信道法,以道门为重。智苦不由皱起了眉头。 “师兄,如此说来,我佛门如今算是旁落了?” “阿弥陀佛,倒也不算,官家如今虽然崇道,但也并未抑佛,不然这大相国寺也不至于能在汴京城中立足。” “况且,今日城外景象你也见了,信众繁多,足可见我佛门依旧昌盛。” “可是,师兄,你没发现今日城外来人中,一个达官贵胄也没有吗?开封府甚至连个衙差都没有派来。” “阿弥陀佛。”智清闻言宣了声佛号,沉默了下去。 “师兄,如此下去可不行,你忘了二十年前,我为何要踏上西行之路?” 二十年前,高太后崩逝,哲宗皇帝初掌朝政,意欲继承神宗皇帝之遗志,变法革新,罢旧党范纯仁、吕大防等,起用章惇、曾布等新党。 只是变法困难重重,改革进度不尽如人意,在朝堂之上难有突破,这时哲宗皇帝将目光转移到了宗教之上。 其时大宋崇道,佛门旁落,佛门领袖五台山慧海禅师,敏锐的扑捉到了这次机会。 寻了个时机,以寻求真经佛法为名,向哲宗皇帝进言,欲要效仿昔日唐代高僧玄奘之故事,西行往天竺求取真经。 慧法禅师钦点自己最优秀的弟子智苦,跋涉万里之遥,远赴天竺求取真经,只为换一个佛门崛起的机会。 慧海法师的这个想法与哲宗皇帝不谋而合,哲宗皇帝正苦于没有破局之法,慧海法师便送来了枕头,自是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如此这般,才有了二十年前的那场盛景,当时整个汴京城都为之震动。 当时,这件事还没开始,慧海法师便开始造势,一时间,佛门将有高僧,往西域求取真经的事,在汴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热点头条,持续霸榜。 等到势造够了,慧海便定下日子,安排智苦从大相国寺出发。 出发那日,汴京城人头攒动,上到王公贵胄、文武百官,下到商贾贵妇,贩夫走卒,几乎倾巢而出。 在哲宗皇帝的亲自带领下,礼送智苦出城,并且一路送到了五里亭,才依依惜别。 哲宗皇帝更是拉着智苦的手,千叮万嘱,以七宝袈裟、九锡禅杖相赠,并与智苦约定,等到他日智苦取得真经回来,再在此处五里亭恭候相迎。 一切尽皆效仿唐皇当年,可谓一时盛景。 当时智苦备受感动,因此这二十年来,历经险阻,百般艰苦,都咬牙抗了过来,便是不想辜负哲宗陛下所托。 可是那曾想,转眼二十年过去,智苦不负所托,回返汴京,可是却已物是人非已。 师父慧海禅师早已仙逝,他苦苦期盼的佛门大兴,却还没有看到。哲宗皇帝也已英年早逝,一心推进的变法维新也半道崩楚。 智苦二十年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这让智苦如何能够甘心?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二十年前他离开时,是五台山最具慧根,最优秀的弟子,只为了佛门大兴的梦想,毅然踏上了西行之路。 可是二十年后,他携真经,王者归来,大宋却早已变了模样。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让人放出消息,为自己的强势回归造势,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在汴京城再创辉煌,引起一波远比二十年前,他离开时更大的高潮。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设想的官家亲至、出城相迎;王公贵胄无不追捧;文武百官无不仰慕,全城百姓无不高呼,一样也没有实现。 虽然人确实来了不少,可是不过是一些贩夫走卒、平头百姓而已,与他的期盼相差甚远,这落差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师兄,想二十年前我离开的时候,那是何等盛景,官家亲至,朝中文武百官悉数到场,信众何止今日十倍。可是今天呢?师父他所望之佛门大兴的场面呢?” 智苦神情有些激动。 “阿弥陀佛。师弟,你着相了。” 智清无言以对,只能口呼佛号。 智苦却满不在乎,“师兄,师父让你们振兴佛门,二十年过去,你们就给师父这般回答吗?” “师弟,这朝堂风云变幻,非人力所能掌控,而且,我佛门乃是方外之人,如今我佛门也算昌盛,……” “师兄,”智苦有些不满的打断了智清的话,“你忘了师父的志愿了吗?你忍心看着师父多年心血白费吗?” “阿弥陀佛。” 智清再度沉默。 智苦见智清不说话,挑了挑眉。 “师兄,我听闻那道门魁首王老志遭了天谴,怕是要不行了,我们何不抓住这个机会,弘扬佛法,重振佛门?” 智清眼皮一抬,若有所思的看了智苦一眼。 “师弟,你今日方才进城,如何知道此事?” 智苦淡淡一笑,并未正面回应。 “师兄,看来你也知道此事,你以为这事,可为否?” 智清想了想,摇了摇头,“师弟,我佛门今日之局面来之不易,如今尚可,莫要多做,一切当以稳妥为重。” 稳?一味求问,如何能够让佛门大兴?还不得任由道门兴风作浪? 智苦对智清的话不以为然,眼神锐利的盯着智清:“师兄,既如此,师弟我便拿主意了。” “师兄,我意欲七日后,在大相国寺开坛讲法,弘扬大乘佛法,还请师兄应允,为我准备道场。” “你想清楚了?” 智清与智苦对视半晌,看出了智苦眼中的坚定,深深的叹了口气,合上了眼睑,低呼一声,“阿弥陀佛。” …… 而与此同时,在汴京城的另一处,也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太平观。 “师伯,今日那智苦可是造了偌大的声势,绝非易于之辈,师伯不可不防啊。” 一个一身道袍的少女盘坐在下首,满脸担忧的,对上首的王仔昔说道。 杨峥若是在此,便能认出这个一身道袍的少女,正是那日在在大相国寺的少女芝芝,只是此时一身道袍,面容郑重,没有了那日的娇俏,气质大变,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 王仔昔脸上古井无波,似乎没有听到寒芝的话。 寒芝皱了皱眉,有些着急的,再次重复了一遍。 王仔昔摆了摆手,“寒芝啊,我道门如今得官家垂询,已是盛极一时,要知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此乃天之道,莫要强求。” “师伯,可这……,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吧,就这般任由佛门欺负到我们头上?若是让佛门得了势,那我道门岂不是,又要回到当年那般困境之中?” 寒芝脸上带着一丝不甘,委屈的说道。 王仔昔也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师伯……”寒芝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寒芝,你去看看你师祖吧。” 寒芝有些诧异,看向王仔昔,见王仔昔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带着一丝愁容,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带着一丝颤声问道:“师伯,师祖他……怎么样了?” “哎,”王仔昔叹了口气,“你师祖他……怕是就在这两日了。” “什么?”寒芝惊的站了起来,“师祖他……” “去吧,去看看你师叔祖吧。” 王仔昔挥了挥手,示意寒芝快去,寒芝也不及多礼,转身冲出了房间。 “哎,多事之秋啊。” 王仔昔深深的叹了口气。 …… “师祖……” 寒芝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老者。 此时的王老志面容枯槁,身形瘦削的仿佛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听到寒芝的声音,王老志缓缓睁开眼睛,嘴角抽了抽,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寒芝看着王老志这般情形,鼻头一酸,眼中已有泪光闪现。 “寒……寒芝……啊,不……不要……难过,一切皆是……定数,这是老道……自己选的,只是……这些年……苦了你了,日后……莫要强求。” 王老志努力的磕磕绊绊的叮嘱了寒芝一句,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费力的抬起手挥了挥,示意寒芝离开,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寒芝强忍着心中的悲伤,对着王老志施了个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莫要强求?莫要强求! 无论师祖还是师伯,都叮嘱她莫要强求,可是在这汴京城中,要想立足,又如何能够不强求? 站在院中,寒芝努力的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情绪压下,便要抬脚离开。 “寒芝。”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寒芝转过头来,看向声音处,却见一个中年道人,从屋檐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师叔。”寒芝看清来人,有些惊讶,赶忙朝来人行了个礼,“师叔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