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太子。”清河公公允了下来,急忙到外头去安排下人准备早饭了。 “太子……” 裴知意蠕了下嘴唇,正欲说些什么相关的问题,赵承基先一步抢过了话头。 “出去吧,肚子都咕咕叫了吧?眼看着时间也不早了。” “好。”裴知意扁了扁嘴,以她对赵承基的了解,是不会把真实情况描述给她听了。 可是还是按捺不住心底里的疑问,清河公公方才说漏了嘴,讲太子是因为她才跟皇上起冲突,最后落得了挨打的下场,是不是太子在珠星阁的时候总是护着她,还把她带到了上席的位置坐着,让康泰帝为难了,并且叶青蕊又说了那般的话,因此不禁失态,鞭打了太子? 天哪,看不出康泰帝是这种人! 裴知意在心头捉摸着,这可是他唯一的宝贝嫡子,动起手来都不留情面的,那是否要让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妃嫔消失,也不过是张张嘴的事情呀? 不行,她一定得牢牢地抱住赵承基的大腿,保护好自个儿的性命。 没料到,她不过是随便想想,猜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康泰帝还真打算动动嘴皮子,就赐她一杯毒酒,让她险些上了西天。 裴知意心疼赵承基受了康泰帝的惩罚,又琢磨着这惩罚八成与自己相关,因此今日和平常完全是判若两人,赵承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上午的光景,全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抱起书简一本一本认真看着,还勾画着笔记,接着看完了书简,她也没闲着,拿出了宣纸摆在桌子上,有模有样地临摹起前朝的画作来。 赵承基自然是高兴的,她这个爱玩的小主,多少还能有点进取的心思,他再多引领引领,将来肯定会进步更多的。 因此,吃完了晚饭,心情尚好的赵承基唤了下人,把琴底放在了花园的凉亭中,四周还布置着之前命人搬过来的许多盆栽,燃了一些香氛的熏香,一时间这追云阁中难得有了一丝儒雅的氛围。他要在这样儒雅的氛围里,把裴知意的心思好生引导熏陶一番。 “太子,这么晚了,我们弹琴,会打扰到别人的吧?” 裴知意苦笑着说。 “到我身边来。” 赵承基没有把她的话放在耳中,拽着她的袖子,一把按到了古琴面前的木椅上。 “之前我有亲自演示过的那首调,意儿还有印象吗?” “印象当然是有,太子弹得多好听啊,可是至于意儿弹起来就,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了。”裴知意犹犹豫豫地瞥着他,“太子,我觉得,今天就算了吧,这么大晚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追云阁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呢,传出去了,还要被人嚼舌根子,也太没面子了。” “哈哈哈!” 赵承基没来得及开口奉劝上两句,追云阁的各位下人就被她逗乐了。 尤其是每次陪着裴知意练习琵琶与古琴的红泥绿蚁二人,笑得最是开怀,还以为昭训不知道她自己的琴艺如何,原来心里是一清二楚的啊。 但是让人觉得追云阁出了大事,倒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太子多宠赵承基,是整个东宫都知道的事情,至于被嚼舌根子,那就是没办法逃避的了。 “谁让你总是贪玩,不花时间琢磨琴艺,原来是知道要面子的啊?” 赵承基也被她逗得不禁想笑,强忍住说了一声。 诶,是个机会。 裴知意瞧着太子的脸色有所缓和,不再像个教书先生一样严厉了,倒是嘴角扬起,随着追云阁的各位下人一起,轻笑了出声,因此她见状,凑过去拉着他的衣服角,柔柔弱弱地说:“是我做的不对,平时太贪玩了,我以后一定……” “不要等以后了,就今天吧,古琴已经搬来了,省得让人家白忙活一趟。”赵承基目光落在那个漂亮古朴的筝琴上。 “是,确实是千辛万苦搬来了。”裴知意边飞快转动着大脑,一边想着对策,接着说,“但是,大家都知道太子是擅长弹琴的,我是一个初学的,不用让人家白忙活,您来弹奏一番,不正是让大家都饱饱耳福嘛,你觉得呢?” “溜须拍马。”赵承基轻轻皱了皱眉头,他不过是想瞧瞧她最近有没有进步罢了,既然她不愿,那就先自己演示给她看看吧。赵承基抬起手指,如泉水般叮咚脆响的歌曲便从他手指间流出来。 “太子,坐这边,坐这边。”裴知意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一脸堆笑地上前把他扶到了长椅上,还给他捏了捏肩膀。 而她,则是跟赵承基换了一个位置,远远地坐在屏风旁边,托着腮帮子,眼睛里满溢着星星,看着赵承基抚琴的模样。 至于追云阁的下人们,亦是心中期待,目光都落在了这边,一时间手上的活计也顾不上忙了。 他们两人都没有弹,下人们就晓得谁会输,谁会赢了,毕竟是经常耳闻到裴知意练琴的一群人,突然瞧见了另外一种天籁之声,简直要被太子的琴艺感动到落泪了,原来古琴可以这么好听,原来只是弹奏者是谁的问题。 至于另一边,昨日亲手把宝贝嫡子揍了一番的康泰帝,纠结着乘坐了步撵,抵达了慎行殿这边。 赵承基最近实在是有些不听话了,惩罚一下他,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他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康泰帝担忧得觉也没睡好,料想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疼,会不会记恨自个儿。更何况听说他回去了,连御医都没有叫,心里的担忧更加是多了几分,他们父子本来是关系不错的,千万不要因为那个女人,闹得彼此之间生出了嫌隙才好! “啊,他此时没在慎行殿中?”康泰帝有些诧异,他可是鼓足了勇气,才吩咐下人载他到慎行殿来探望的,结果那个蠢儿子居然没有好好地待在他自己殿里养伤。 “他在什么地方?” “启禀皇上,慎行殿的公公说,主子昨夜就到追云阁去了。” 袁满毕恭毕敬地交待了声。 “好啊,还是追云阁,不过是一个小宫殿,也没有御医在旁边,能养得好伤吗?”康泰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慎行殿的广潭公公还说了,太子自打从水芳宫回来了,都是在追云阁睡觉的,就没有怎么到慎行殿这边来过。” “臭小子,我不喜欢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康泰帝胡子都要气歪了,连忙伸手抚了抚:“摆驾追云阁!让我亲自来瞧瞧,追云阁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妖精窝,还教他连自己的宫殿都舍不得回了。” 袁满立马上前两步,走到了车辇前方,暗暗想着,追云阁不过是一个狭小的楼阁,没有什么迷人的,迷人的不过是这追云阁里边有一尊殿下心心念念的裴昭训罢了,他想要去的不是追云阁,而是裴昭训的身边,莫非皇上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不是不明白,只不过是打了太子,心里头悔恨交加,想去探望一番罢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能抹开面子,因此才假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仿佛要到追云阁里边找人家的麻烦一样。 不过,他这也太过明显了! 一左一右的仆人,高高举着火折子,让东宫的路面展现在了脚下。 他们抬着皇上,往追云阁那边过去了。 至于追云阁的小花园中,泉水叮咚般的琴音一直充斥着众人的耳朵,和裴知意弹的仿佛不是同一把琴,琴声中包含了千万种的情丝,哪怕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乐曲的人,也多多少少听出来太子是寄情在了这首乐曲当众的。 裴知意听得更是着迷了,一双眸子黏在赵承基的身上,半分也舍不得挪开。 他真是生了一张好看的脸,琴也弹的这么好听,世界上怎么会有她夫君这样完美无缺的人存在呢? 处理政事起来那般严肃,滴水不漏,读书写字时又仿佛是一个满腹文采的大家,甚至是平时为她安排好一切的模样,全部都教裴知意深深地恋着他,想要霸占他,舍不得离开他。 不过是弹琴这么件事情,他做起来亦是跟自己,跟其他人仿佛是天差地别,他这样的弹琴,才是真正的弹琴吧。 裴知意目光动也不动地瞧着,赵承基亦是在曲子停歇的间隙,扬起脸瞧她一眼,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块,什么话都不用说,也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似乎在这个幽幽的花园里边唯独留下了赵承基和裴知意两个人,追云阁的所有下人跟消失不见了似的,那些他送来的盆栽也跟着消失不见了,在那两双眸子里印着的,唯独只有对方。 康泰帝的车辇早在半柱香的功夫前就到达了追云阁,他竖着耳朵,瞧着赵承基在弹琴,脸色上分辨不清是喜还是怒,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晓得心底里在琢磨着何事。 旁边站着的下人们见他没有动静,亦是低眉顺眼地站在车辇边上,不敢动弹,不敢说话。 至于不远处的留香阁,林昭训方才沐浴更衣完毕,一袭长发懒懒地披在肩头,翠桃与春杏则是帮她打着蒲扇,省得秋天的蚊子过来叨扰。 院子里的灯火亦是熄灭了许多盏,教整个院子看上去有点萧条。 留香阁的习惯,是随着林昭训的习惯,皆是安睡得时间较早,因为留香阁从来都没有来过其他的人,所以夜晚也显得格外地空荡和无聊,还不若早些休息了,省得在夜里胡思乱想。 等进入了梦乡,好歹还能在梦里有一番宠爱。 “小主,追云阁的某些人,似乎又把古琴搬出来了。” 刚传入耳朵第一个音,翠桃便愤愤不平地说。 林昭训闭上双眸,让琴音流入了双耳中,什么都没有回答,她耳朵竖着,渐渐地脸色也跟着阴暗了几分。 “呵,根本不是裴知意那个贱人,我听着,是太子。” 仔细聆听了半天,林昭训的脸色更加铁青了,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太子?”翠桃轻轻地张开嘴巴,“对啊,裴知意弹的那简直是噪音,这才是乐曲嘛,怪不得如此动听了。” “之前到了下午的时候,她就开始跟锯木头似的,在那里搞东搞西的,弄的我耳朵都要聋了,要是晚上还是她在弹,我估计都要做噩梦了。” 春杏叹了口气说,但是却悄悄地瞥着林昭训的神色,她认为林昭训也应该庆幸不是裴知意来祸害她们的好梦才对。 可是林昭训的下嘴唇都要咬破了。 “小主……” 翠桃心下一惊,觉得是不是刚才讲错了什么,惹得林昭训不高兴了,于是立马跪伏在了她的面前。 “太子的琴音悦耳?当然悦耳,可是你们晓得么,这首是何来历?”林昭训对翠桃的一番动作视若无睹,目光落在门外孤零零开着的几朵花上,声音落寞地说。 翠桃瞧了瞧春杏,春杏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表示不知道,于是二人齐声回答说:“我们见识短浅。” “这可是钗头凤,前朝的时候,在世家大族当中非常受欢迎,是向心慕的人,来传达爱意的歌曲。”林昭训浅浅地说。 “不过是区区的一个小昭训,居然配得上这样的曲目……”春杏想也没想地便说了句,但是马上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小主的痛点。 她的小主,同样是昭训,受到的待遇却千差万别。 “是我说错了,望您不要计较。”春杏扑通一声,跪伏在了翠桃的边上。 “死狐狸精,狐狸精……”林昭训一腔怒意没有办法发泄出来,伸手一挥,旁边梳妆台上的脂粉全数被扫落在了地上,发出脆响,摔了满地的狼藉。 春杏的手都被尖利的脂粉盒子划破了,再也不能单单跪着,而是起来拦住了发疯的林昭训。 “小主不要伤心了……” “狐狸精,狐狸精!” 一曲演奏完毕,留香阁内又是到处凌乱着,而康泰帝挥了挥手,示意摆驾回宫。 唯独是太子的琴音,还仿佛没有消散似的。 第98章追云阁来客 追云阁内,太子手已收,一时间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所有人还回味着刚刚那首余音绕梁的曲子。 “醒醒。”赵承基站起来,走至了裴知意的旁边,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轻声说。 “唔。”裴知意总算是来了精神,“太子,好听!” “还晓得好听,我以为你听得要睡着了哪。” “明明是因为太沉醉于您的琴声了,才会这样的。”裴知意娇嗔地说。 “这就完了?”赵承基明显对于她的评价还不够满意,毕竟不是谁都有幸能听见这么忙碌的太子陛下亲自抚琴的。 “嗯……”裴知意转着脑瓜子,搜索着她可怜的一肚子墨水,希望能再找出一些可以表扬赵承基的话出来。 “太子陛下的琴声犹如高山流水,泉水叮咚,余音绕梁……”她恨不得把自己学过的词全部都搬到台面上来,也不管合适不合适了,先表扬了他再说。 “一听就是没好好念书。”但是太子自然不会放过她这样的小把戏,伸手重重地把她的脸蛋捏了一下,声音严肃地教训说。 “太子,您方才的曲目真是妙极了,可是我好像还是头一次听闻。” 裴知意扁扁嘴,话锋一转说。 要是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还不知道赵承基要批评她多久呢,赶紧寻一个新鲜的话题,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比较好。 以前裴知意认为世界上最舒服开心的事情就是玩乐了,到了此时,居然有点后悔,如果曾经在爹爹的监督下,好好练琴该多好啊,赵承基一定会对她更多宠爱的,不会老是批评她胸无点墨了。 “你可以试着猜一下。”赵承基牵了牵嘴角说,裴知意来不及说什么,他就否定了自己方才的话,“得了,你能说出来的曲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吧。” “太子,你这是摆明了在当众批评我。”裴知意一下子又蔫了,追云阁这么多人还在看着呢。 “我不过是讲了真话罢了。” “太子,你再这么说,我就回去睡觉了。”言辞中带着点威胁的意思。 “既然听累了,那你就回去睡觉吧。”赵承基假装听不懂她是在威胁自己。 “哼,那我睡了,就把门给锁上,我在屋里头睡,您在外头的藤椅上睡。”裴知意心直口快,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 赵承基嘴角依然扬着,眸子里却沾染上了几分危险的气息:“你倒是头一个敢威胁我的人,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裴知意被当头浇了冷水,一下子冷静下来,强忍住内心想要跟他拌嘴的冲动,但是也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服输了。 “好,既然如此,喜儿明天的事情,也取消了吧。”赵承基浅浅地说了声,接着迈开步子,朝花园的拱门方向迈去。 一边踏着步子,一边默数着数字。 刚数到三,那丫头果然就憋不住了:“太子……” 赵承基双唇勾起,她不是以为,凭她那点小九九,真的能斗得过自己吧? 不过是停下了脚步,裴知意便提起裙摆,朝他这边凑了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说:“太子,喜儿到宫外去的事情,您之前都给我答应好了,不可以反悔的。君子一言多少马都追不上啊。” “怎么不可以反悔?” “您可是东宫之主,是未来的储君,答应好的了就得实现才行。” “具体的事情,有具体的对策,如此罢了。” “太子……”欺负她真是没完了! 裴知意一下子焦急占满了心扉,喜儿要到宫外去,是之前他们二人就商量好了,她要派喜儿到长姐那边,呈上一些礼物去的。 之前长姐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平津王那边,她怎么都没有想明白,通过赵承基的调查方才明白了,是因为长姐有了平津侯二主子的子嗣,是为了能够让腹中的小孩健康地成长,所以C才放弃了裴府的一切,到平津王府那边去了。 她把之前太子赏赐给她的那些宝贝,本来是给她滋养身子,最后却没有用上的,全部都派遣下人收拾好了。 对了,她还捎带了些布匹给果果做新衣服,小孩子个头长得快,不能没有合身的衣物穿,还有带给母亲的一些钗子跟手镯,替伯伯一家备着的疗养身子的补品。 她盼望了好久这件事,只等待着喜儿到宫外去的这一天了,能把她的思念和关心都传达到家人的那边。 但是眼下,赵承基竟然开口说,不许喜儿到宫外去了,这明显就是在掐着她的软肋! 替长姐着想,替裴府的所有惦记着她的人着想,裴着意咬了咬后牙槽,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太子,是意儿不对,是意儿做的不够好,您就不要生气了……” 裴知意扯着他的袖子,小声说,一边说还一边手里边绞着帕子,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身边还有追云阁和赵承基随身携带的仆人,当真有点不好意思。 “意儿哪里做的不对?”赵承基给她台阶下。 “太子,我们到里屋,两个人单独讲好不好?”裴昭训瞥了瞥旁边,一堆人都竖着耳朵在听他们的谈话,于是扬起脸,恳请说。 但是,赵承基仿佛没领会到她的意思一般,拒绝了这个要求。 裴知意扁扁嘴,压抑住心头的不甘心,还有不服输的念头,挣扎了半天,才开口说:“是意儿跟太子赌气,意儿做的没有道理,还枉顾您的颜面,要赶您到房间外边睡着,我这是太坏了……” 讲着,面颊都染上了几分绯色,天哪,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土里! “好,你明白错在哪里,下次就不要再犯,知道了吗?”赵承基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讲毕,环视了一圈附近站着的人,这些人即刻耷拉下脑袋来,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于是安心了,将裴知意的肩膀一搂,朝里屋的方向去了。 “太子,小心你的伤……”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没关系。” “不会没关系的,都伤承那个样子了!” “我会在塌上让你瞧瞧,是不是没关系。” “你,你无耻!” 春色旖旎。 追云阁和平日的时光并没有什么不同,熄了灯,唯独是里屋的灯还明明灭灭的闪烁着,还能听见一些欢愉的声音。 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瞩目的那件事,总算是传出了讯息来。 自打珠星阁的事情结束了,便四处来了谣言,说圣上同意了,今年还是要举办大围猎,但是康泰帝对于这个谣言,总是假装没有听见似的,因此众人也是跟着犯迷糊。 无论怎么说,秦家小姐的婚事近在眼前,这是整个京城都要参与进来的大日子,如若康泰帝真的答应了要去秋阳山,才是一个了不得的怪消息。 因此,圣旨下来的时候,京城里的世家大族,高官大臣们,皆是高兴得不得了,简直比过年的时候还要开心,年纪大些的是,是在高兴子嗣能够在大围猎上展示一番自己的风采,为家里争光,博取一个好的前程。 而年纪轻些的,自然是出于好奇和爱玩的心理,亦是兴奋了起来。 也因了这道圣旨,之前有许多弹劾赵承基不来早朝的人,注意力也是跟着转移了,不再去一直咬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但凡是没有得罪过康泰帝的人,通常都可以得到命令,随着大部队一同前往秋阳山的。 这些人眼下都在琢磨着,名额就那么几个,应该挑选家里的哪几个子嗣去? 至于后宫的妃嫔们,则是没有这么多的顾虑,文玉娘娘一早便吩咐好了谁能去,谁要在宫中留守,能去的自然是康泰帝欢喜的妃嫔,要留守的人,明白自己在宫中是什么地位,倒也不去强求跟着一道。 因此,除却了少数人在忙碌着要去秋阳山同行的事,别的地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如若平常的日子里,是一潭死水的模样。 不过东宫那边的气氛,就截然不同了。 “太子陛下,留香阁的林昭训与渠荷院的于奉仪过来了,说想参见您。” 清河公公低垂着头,在外头说了声。 “赶走。” 赵承基在裴知意后边,一只手攥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在教她临摹一副画作。 听闻清河公公的话,没有说什么,径直回答了一句。 “遵命。”清河公公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反驳什么,按照太子的吩咐去做了。 到临摹完了一根竹子,裴知意总算是在心里面长舒了一口气。 “太子,那两位来了追云阁,可能是有什么话必须要对你说,不如还是召见一下吧。” 裴知意把画放在旁边晾晒起来,忧心忡忡地讲了句。 赵承基瞧着她的模样,好似确实没有半分不开心的样子,是真的想让太子接见这两位,实在是和之前的裴昭训大有不同了。 “我还觉得你恨不得把她们赶回各自的院落中哪?” “太子,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噗嗤。”赵承基被她逗乐了,“不是不是,我们家意儿宰相肚里能撑船,是有容人之度的,我都比不上她。” 裴知意听着他的语气中尽是嘲讽,扁了扁嘴哼哼唧唧地说:“还是你大气。” “对了,太子,你还是要赶她们走吗?倘如是有重要的话要讲……” “不用说,我也明白她们想要来求什么,我不会答应的,所以自然也就不用浪费这个时间了。” 赵承基轻轻地摩挲着晾起来的画作,表情颇为高兴地欣赏着。 “啊?她们想要求什么?”裴知意眨了眨眼睛,难不成太子连她们想什么,都知道地一清二楚吗。 “我之前便是对你的两个婢女有不满了,他们也不知道帮你打探着点消息,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有让你知晓?” 赵承基哼了声,极为不满地皱着眉头说。 旁边的红泥绿蚁一下子耷拉下脑袋,不是她们不想说,是太子现在不上早朝了,天天二十四个时辰都在昭训小主的身边,她们哪敢上去打扰他们的兴致啊。 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被嫌弃了?太子眼里果然还是对她们有成见的。 “太子……” 裴知意一时无言,不知道绿蚁红泥到底什么地方开罪了他,这么长时间了,一次都没有赞扬过,一提起来就是不满意。 “对了,大围猎随行的折子上,我没有写她们二人。”赵承基转移了话题,把那两位小主前来求情的事情告诉了她。 “太子,您怎么没写她们的名字呢?”裴知意歪了歪脑袋,疑惑地说。 “写她们干嘛,过去了给我添麻烦吗,一个你就足够了。” 赵承基唯独对裴知意热络一些,至于旁的那些妃嫔,依旧是和以前一样,讨厌她们来干扰自己的生活,不出现在他面前晃悠,是最好的选择了。 所以,他在收到邀请的时候,头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两个人除名了,然后教清河公公复又交给了文玉娘娘。 “太子,您……”裴知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了。 “哦?意儿不满意?只有你一个人跟我去,不好吗?”赵承基皱了皱眉头。 “自然是好的,不过。”裴知意犹豫了半晌,才说,“哪怕她们俩是有点烦人的,但是大围猎是四年才有一次的盛事啊,不能去瞧瞧热闹,有点可惜。” “你不要拿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你是想瞧热闹,她们可不一样,两个喜欢呆在书房的女人,对这种事情理应没什么兴趣,这样反常,我怕她们会故意生事端来。” “好吧。”裴知意怔忪了一下,原来赵承基是十分了解这二人的,居然晓得她们比较喜欢琴棋书画,不爱围猎这样热闹的事情。并不像她之前想的那般,对后宫漠不关心。 她思虑了番,还没回答赵承基的话,便横插进一个人的话,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昭训小主。”红泥小心翼翼地走近了点,还生怕惹得太子陛下不高兴,所以远远地叫了声,都不敢到他们身前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