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胡医馆。 樊霓依注视着房顶,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哭了笑,笑了又哭。 反反复复的,看着叫人都揪心。 南云顺利生下来了个女婴。 胡灵儿也生下了个男婴。 就连斗宇叶,也挺着大肚子马上就要生了。 凭什么都是女人,她们都能顺顺当当地将孩子生养下来。 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呢? 天底下那么多孩子都能平安地长大,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不能呢? “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为什么!” 樊霓依坐直了身体,双手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怒问。 胡赫在一旁看着樊霓依痛苦的样子,抱着她安慰道:“三妹,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你要保重身体,这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大哥,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老天爷要这样惩罚我?对了,太子呢?这个杀人凶手,他在做什么!“ “不知道,自从侧妃娘娘将你送出宫来,就没有收到任何有关太子的消息了。“ “大哥!“樊霓依突然拉着胡赫的手,呈惊恐状问道:“他不会有事吧?牺牲了我的儿子,你一定要保护好太子,我求求你了。“ 樊霓依现在已经无人可依靠了,胡赫对他来说就是那最后可抓的一根稻草。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可以给人以幻想,又或者是心灵上的一个寄托。 胡赫是左哄右哄了好一阵,这樊霓依才大概是自己也闹累了,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翌日,天方刚露出鱼肚白,樊霓依便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惊醒。 闯进来一批“罗雀铠甲兵”,二话不由分说,扶上樊霓依的腋下就往外走。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里?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樊霓依越是挣扎,对方就越抓得紧。 伤口,一下子就又裂开了。 溢出鲜红的血来。 野蛮的“罗雀铠甲兵”毫无血性。 既不说明原因,更不会怜惜樊霓依负伤又失去儿子的切肤之痛。 一路上强行拽着她进了楚宫。 穿过许多条走廊,到达一个樊霓依从未见过或者听过的地方。 柴禾房。 柴禾房,是供应整个楚宫的厨房用火材料。 隔段时间从宫外进来大批的木头进宫到柴禾房,柴禾房的人再将这些木头劈成大小一样的木块,依照各个宫的级别,再分类出成色、质地好的木块送过去烧火用。 所以,柴禾房,就是一个需要苦力的地方。 有苦力,就证明有男人,而且是粗壮的男人! 樊霓依被柴禾房的林管事领进柴禾房一看,着实吓了一跳,柴禾房里除了她樊霓依一个女人,全都是男人。 有光着背的,有光着脚的,有老的,也有年轻力壮的。 这些人,大都是在宫中犯了事的守卫、太监,还有一些是不至于发配到边疆的大臣。 “你们都过来下。” 林管事一声招呼,乌泱泱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一起。 “你们都听好了,这位樊姑娘以后就跟着你们在柴禾房里干活,你们也知道,咱这柴禾房都是男人,”林管事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下继续说:“所以呢,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一个弱女子,听懂了吗?” “听懂了!” 在场的男人们欢呼雀跃,更多的人是在摩拳擦掌,对于这些终日埋头干着枯燥体力活而且没有机会亲近女人的男人们来说,樊霓依的到来无疑就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甘霖。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把我送到这里来?”樊霓依一手捂着伤口质问着林管事。 “太知道了樊姑娘,这宫里宫外都传遍了,你和“龙鼎兵”总帅赵伏蟒二人私通,后借着身孕向先王讨赏,太子偶然得知你腹中胎儿乃是赵伏蟒的种,一怒之下就结果了胎儿的性命。依照宫规,你就得来柴禾房里赎罪忏悔。” 樊霓依脑袋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都什么世道啊。 能将白的说成黑的。 “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樊霓依要夺门而出,被林管事的手下死死地摁住了脖子。 林管事一脸奸笑地说道:“太子是不会再见你的,你能来这里,也是若相奉了太子的命令,才将你送到这里。我劝你好好听话,别给我惹事,免得受皮肉之苦。” “不可能,不可能,太子一定是失心疯还没好,胡言乱语的,我与他山盟海誓,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对我,你骗人,我不信,我要去见太子!” “先王说得对,棍棒出孝子,毒刑治恶妇,来人,将她倒吊过来,我倒要看看是她的嘴硬还是骨头更硬。” 几个手下,二话没说,就将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紧紧地捆绑在樊霓依的脚踝处,然后将她整个人倒吊在横梁上。 倒冲的血流,樊霓依一下子就感觉整个脑袋重得好像有人在下面一直往下拽。 没多久,便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个通铺上。 通铺上的男人都光着身子,臭烘烘的。 有的已经酣然入睡。 而有的,正侧着身子抬头朝她邪笑着。 忽然面对这些男人的异样眼神,樊霓依吓得哆嗦了起来。 她使劲地拍打了自己两巴掌,想叫这个梦魇早点醒过来。 疼痛,叫她很快就意识到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事实。 “你醒了,丫头?” 一个须发全白的老者,瘦骨嶙峋的,佝偻着身子坐在通铺的边沿问:“你都昏睡了一天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你是?” “我叫孙叔廷。他们都管我叫老孙头,你也叫我老孙头就好了。” “这怎么行,这尊卑有秩,长幼有序,我还是喊你孙伯吧。” “不外乎就是一个称呼,你喜欢怎么喊就怎么喊吧。”孙叔廷用一块干布擦干了脚,身子往后一缩,整个人挨着樊霓依身边躺下。 樊霓依原本紧张的心多少宽慰了些,毕竟挨着自己的,是孙叔廷,是一个老者,而不是那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要不,这长夜漫漫的,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大事。 “孙伯,这柴禾房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一座需要干活的监牢。所有的人,只要进了这柴火房,都是犯了大错,才会被罚至此。” “那你是犯了什么罪?” 孙叔廷侧脸看了眼樊霓依,随后脸朝房顶捻着他的山羊须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成王在世,我私下力荐公子职为太子,说穆王不过是个杀气极重的人,不适合当君王。成王动心,便当真要改立公子职为太子,结果没想到还是让穆王登基了。这穆王登基后,偏是不杀我,将我族人流放,把我发配到这柴火房干活终老,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亲眼看到他有多威风。” 孙叔廷说的还挺伤心,卷起袖子慢慢地擦掉眼角的泪说道:“其实,这么些年我都看清楚了,也想通了,这大楚的江山在穆王的开拓下,版图是越来越大了,百姓虽然一时因为战争而痛苦,可是,一旦穆王称雄中原统一了天下,那,到时安居乐业的就不止大楚的百姓了,而是千千万万的天下百姓。” 樊霓依没想到孙叔廷会看得这么透彻,安慰道:“先王若是在世,能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一定会很欣慰。” “没用的,他那么孤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在乎我说的话。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些年我在这柴火房也是有在思考,总结了一些治国平天下的计策,只可惜啊,将来只能都随我去了地府。” “孙伯,我饿了,能帮我做点吃的吗?” 樊霓依突然喊饿,硬是要孙叔廷帮忙给做点吃的。 孙叔伯看了右边的那些男人,威严地警告着:“你们这些臭小子都给我听好了,大家都是苦命的人,你们要是敢打樊姑娘的主意,我第一个就不同意。” “不会的,不会的。” “老孙头,你放心好了,我们都老实着呢。” 一个个见孙叔廷说出这话,都赶紧别过脸不去看樊霓依了。 樊霓依被孙叔廷扶着手臂,因为女人生产后体质本来就虚,再加上又中了太子熊吕一剑,身子骨已经是弱不禁风了。 走路时,说话都有点颤声:“孙伯,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孙叔廷得意地笑答:“我从你一个眼神里就知道你找我出来,不是为了吃,而是要问话,说吧,丫头。” “孙伯,我的来历你可知道?” “我一个老头子,成天被关在这柴火房,怎么可能知道你的事情。” “也对。”樊霓依抱歉地一笑,继续问道:“不知道孙伯可认识苏中年?” “中书令苏中年?”孙叔敖瞪圆了眼反问了樊霓依一句,他不清楚樊霓依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会知道那么久远的事。 “你认识苏中年?还是你是他的”。孙叔敖估摸了下樊霓依的年龄,惊讶地问。 “没错,我就是楚成王的中塑令苏中年的女儿。” “真是你啊?”孙叔廷突然老泪纵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