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饮风醒来之时,已是清晨,朝露沾衣。 南饮风揉了揉脑袋,迷迷糊糊的,昨夜之事,半点记不真切,便只当是夜间走路,绊倒之后做了个梦,细想之下,昨夜花香浓郁至极,莫不是花中带有毒气,可以使人产生幻觉。 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时辰便到正午,南饮风也顾不得吃干粮,马上收拾行囊,快步赶路。 说是铁索桥,实际上没有桥,只有勾连两座山脉的一条铁索,下方便是深涧,过了这座铁索桥,再向西北方向走个五十里路,便可以到达红竹镇,在红竹镇那边可以稍作休息,购置马匹。 铁索桥旁边杂草丛生,没有任何痕迹,看人南小虎与江折枝二人还未到达。 南饮风将包裹取下,翻出绳索,一端系在腰间,一段系在铁索之上,开始顺着铁索爬过桥。 南饮风过桥之后,背靠着一颗大树,取出干粮水壶,等着南小虎与江折枝二人到来。 细想昨夜之事,确实如梦似幻,越想越记不真切,如年少时常在梦中遇见已故双亲,明明近在咫尺,面容却永远是模糊的。 南饮风吃饱喝足之后,开始闭目养神,定是昨夜那浓郁花香,使人致幻无疑了。 好半天后,南小虎和江折枝才到达铁索桥附近,却是不用任何辅助工具,直接踩着绳索过桥。 南小虎见到闭目养神的南饮风,竟是半点不奇怪,想如少时那般摸摸南饮风的头,却在半空中收回手,悻悻然擦了擦衣袖,转头对身旁的江折枝说道:“我就说吧,饮风这丫头从小就犟。” 南饮风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江折枝,心头一紧,连忙转移目光,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将散落的青丝挽到耳后。 江折枝没有说什么,调理了一晚上,再不似大病初愈,总算恢复了点翩翩少侠的神采。 三人炼联袂赶往红竹镇,五十里路,对于三人来说都不算什么,走得轻轻松松,路上颇有些沉闷,总算在太阳下山时分到达红竹镇。 红竹镇这边,已经属于高原地带,因盛产血红色竹子而得名,五十年以上的血竹,坚硬似铁,确实极轻,最适合做成剑鞘刀鞘。 再往西走上个二三百里,便可进入西域境内,方圆百里之内,虽然在名义上是归属道家管辖,但除了红竹镇以北三百里的廿西城有道家门徒坐镇,其余地带,竟是连赋税都懒得收取。 方圆数百里内,四处皆是地方势力,又有四处掠夺的麻匪,杀人越货,来去如风,又无人管辖,算是一个无法之地,实力为尊。 久而久之,这边地广人稀,无武功傍身有需要劳作的人们,只有大规模聚集在一起,凭借人多力量大,才能保护自己,形成了很多地方势力,因此能够落脚的城镇很少,并且往往两个小镇之间,相隔极远。 红竹镇这边,靠近山脉,外乡人来此,不是购买百年血竹打造刀鞘剑鞘,就是进山寻找奇珍异宝,这些人往往不会主动寻衅生事,因此相对其他镇子来说,相对还算是安稳。 当然也不是没有任何命案发生,但只要不涉及当地人,镇中势力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身上有大量钱财,或是寻得了什么奇珍异宝,还可以给镇子交上一笔保护费,只要身在这红竹镇,自然会受到红竹镇的保护,但若是出了红竹镇,那便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红竹镇也不会再管上半分。 南饮风听着南小虎的介绍,啧啧称奇,在生意场上熏陶已久,见过不少世面的的江折枝,都称赞了一句当地人生财有道。 南饮风三人找了家酒楼吃过饭之后,便去逛了夜市,购买马匹以及其他所需之物,毕竟出了红竹镇之后,一路向西,便往往是上百里不见人烟的光景。 天色已完,街上行人依旧不少,大多数是外乡人,酒楼青楼灯火通明。 夜市之中,摆摊的大多是当地人,卖些当地特有之物,或是上山觅得山珍药材,却害怕路上被劫的巡山人,选择直接在红竹镇中售卖。 南饮风常年在落花谷之中,基本从未出去过,算是第一次逛街,整整一天赶路下来,连江折枝都有些疲惫,南饮风却还是蹦蹦跳跳的,东看看西摸摸,对一切都非常好奇,即便那些女子饰品,徐龙每次从坤宁城那边回来,都要“顺便”给她带上几件,甚至比红竹镇夜市上的还要精致许多,也从未见她如此欢愉。 江折枝曾是玉珞城江家嫡子,除了剑术冠绝同辈中人,即便不喜欢做生意,耳濡目染之下,也比一般人精通经商之道,见到许多物品,即便不需要,也能上去问问价格,与商贩闲聊上几句。 唯有南小虎,此刻像极了年轻江湖客,将家传狭刀背在身后,脸上冷冰冰的,无任何表情,不去看那琳琅满目的商品,目光反而在众多行人身上,像是要发现什么隐藏的危险,活脱脱像南饮风江折枝二人的保镖。 一个白衣翩翩的贵公子,一个模样标致的乡下姑娘,一个身背狭刀面无表情的年轻江湖客,这样的组合,算是异类,不过在这外乡人来来往往的红竹镇,异类众多,也就不显得过于显眼。 江折枝看上了一节四十岁高龄的血竹,竹枝细长,并不适合制作剑鞘,但又比其他血竹坚硬许多,算是血竹之中的鸡肋。 江折枝佩剑在几日前被合欢宗弟子折断,如今并无兵器傍身,一身内伤又提不上真气,行走在这荒乱的无法之地,难免遇上争斗,若是直接铸造,太慢,若是买成品刀剑,在这红竹镇,又大多是粗制滥造,使不顺手,反倒是这坚硬无比的细长血竹,甚合眼缘,可以做成一柄竹剑。 不过这等鸡肋之物,却被一名女子拦下,本来江折枝已经讲好了价钱,那女子硬要加上一两银子,再之后,无论江折枝如何出价,那女子都要加上一两银子,摆明了就不是对血竹感兴趣了。 南饮风退到一旁,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不知如何是好。 南小虎皱起眉头,与南饮风一样退到一旁,对于打打杀杀的,他从来不惧,但是这种事情,显然不能出手。 江折枝身上好歹揣了几千两银票,钱倒不是问题。 只是这女子的目光,着实令人难受。 女子约莫三十岁左右,模样倒是不差,穿着嘛,与青楼女子有得一拼,甚是凉快,能够引来不少浪荡子的目光,最令江折枝头疼的,是女子依偎在另一名男子怀中,也不管是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举止相当亲密,伤风败俗! 女子笑着再次加上一两银子,毫不掩饰目光,上下打量着江折枝,仿佛要一口吃了这白衣翩翩的少年公子。 而那抱着女子的男子,双手在女子身上游走,目光却盯住了南饮风。 南饮风被那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有些害怕,往南小虎身后靠了靠。 江折枝加了几轮价格之后,见女子并无退意,便只好放弃,直接去采购其他物资,在外露财太多,是江湖大忌。 若是如今还身在玉珞城,就无需顾忌这么许多,毕竟那位武功并不如何高却经商有道的玉珞城江家家主,最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豪。 采购了其他物资,再买了马匹,南小虎带着两人找了一间酒楼,开了三间房,南小虎关门之时,回头瞥了一眼,与江折枝还价的女子,手中摇晃着那一节血竹,与身旁男子一起进了酒楼。 江折枝揉了揉额头,敲开南小虎房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来今夜注定无法入眠。 南饮风倒是没有想到这么许多,卸下一身疲惫,便直接扑到床上。 都说女子之身行走江湖多有不便,哪晓得如江折枝这样的少年,也会有美艳妇人惦记,看来行走江湖并不如武侠演义这般简单。 南小虎去楼下要了两壶酒,顺便扔了十两银子给店小二,店小二嘿嘿一声,说道:“刚才那两位客官,打听你们三人的房间,可是赏了小的二十两,客观你若是要打听那两位客官的房间,至少得这个数”。 说罢伸出五个手指头,南小虎尴尬一笑,若不是江折枝身上还有几千两银子,凭自己这点家当,要行走江湖,还真够呛,只怕用不了几天,就要吃土充饥。 江折枝回到房间,扔给江折枝一壶酒,又递上几柄飞刀,小声说道:“那两人果然打听了我们的房间,他们的房间就在饮风隔壁,这家酒楼客房众多,今夜这座阁楼,除了我们三人与那两人,再无其他人。” 江折枝将飞刀藏在袖中,再将干粮水壶悉数收起,饮食之物,最好日夜看守,以免被人下毒,随后蹑手蹑脚走到南饮风门前,轻轻推开房门。 南饮风第一次出门在外,戒备心也不小,闻声就已经醒了,见江折枝走进来,差点就要大叫,还好江折枝反应较快,三两步奔到南饮风床边,捂住南饮风嘴巴,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见南饮风点头,江折枝关上房门,拿了一个垫子,放在靠近那女子的墙壁那边,盘膝打坐,示意南饮风快些休息。 南小虎拿着一壶酒,绕到无人之地,施展轻功攀上房梁,蹑手蹑脚爬到那二人的房间顶上,一边喝酒,一边听着下边动静。 南小虎对南饮风的安危很是担忧,便只能与江折枝二人彻夜守着,若是南饮风出了什么差错,日后再回到落花谷,非得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南小虎不可。 好在倚在这房顶之上,饮酒赏月,也算是一点江湖的味道。 南小虎喝上一口酒,这味道,真是不咋的,不如落花谷的百花酿和梅子酒,就是够烈。那美艳妇人也真是有眼无珠,看江折枝那小白脸的时候,那眼神,啧啧,恨不得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看自己的时候,却换成了一脸嫌弃,明明自己身负狭刀眼神凌厉,才算得上有男子气概的江湖后生。 片刻之后,女子房间之中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听得南小虎差点一口老酒吐在房梁上。 江折枝一边打坐疗伤,一边注意听着旁边房间的动静,若有异动,也好在第一时间应对,此时听着隔壁伤风败俗放肆至极的声音,眉头皱了又皱,又不敢离开,免得出现什么差错,只得悄悄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南饮风,让其看不到自己表情。 南饮风本来极困,被江折枝这么一吓,反而睡不着,更何况江折枝还在自己房间里,孤男寡女的,总觉得有些别扭。 南饮风当然也听到了隔壁的奇怪声响,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也突然有点心疼那个美艳妇人,刚才在夜市之中如此嚣张作态,现在夜黑风高四下无人,却被一旁看似温柔的男子虐待,竟然叫得如此凄惨,果然,江湖中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