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路,飞快向前的马车,掀飞路旁的碎石,惊起草丛里冬眠的野蛙。 蒋小花穿着并不合身的衣袍,本意是想再上山看一眼,可郑琛煜说什么也不同意。 冷冰冰的留下一句告诫,便三缄其口。 “你若病倒了,还谈什么帮忙。” 奉命寻人的侍卫,抽打着胯下黑马,飞速朝前追赶马车。 “蒋姑娘,蒋姑娘,等等,等等。” 喊声被风吹得的七零八落,车厢里的蒋小花只觉得恍恍惚惚有人在喊自己。 猛地一个趔趄,蒋小花险先飞出车厢。 手在空中无意识胡乱攀扯,堪堪稳住身形。 入手温暖柔软,蒋小花脑中警铃大作,自己该是又犯错了。 郑琛煜看着跪坐在地的她,垂着头将手缓缓从自己凌乱的衣襟里缩回去。 黑亮的眸子暖意浓深。 被人半路拦车的不快,登时消失无踪。 伸手将门帘撩开细缝。“何事?” 侍卫想起木槿的交代,一时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回答。 “我们走。” 寒眸瞥了眼单膝跪地的侍卫,郑琛煜见他吞吞吐吐,知道定然是木槿那货交代了什么。 丝毫不给对方思考和后悔的余地,当即催促车夫离开。 啊,郑公子太可怕了,城主交代的完全说不出口啊。 “侍卫大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蒋小花从帘后伸出个脑袋,半湿得的长发琯好,藏在大氅的帽兜里。 仙女啊,蒋姑娘果然菩萨心肠。侍卫连忙开口回答。 “城主在山上发现来新的尸骨,烦请蒋姑娘帮忙看看。” “走。” “不行。” 一男一女的声音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见侍卫和车夫满脸为难,低着头不敢动弹。 蒋小花歉意的冲两人笑了笑。 重新坐回车厢,隔着薰炉一本正经的看着皱眉沉思的郑琛煜。 你怎么那么事,就老段那技术,天知道他能看出玩意。 “木槿也是没办法,段验官还年轻,技术你也是知道的,案情恶劣早些破案就能早些寻回小元乐。” 郑琛煜眼皮一抬,上下打量她。仿佛在说,你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指着去救人。 读懂他的意思,蒋小花腆着脸讪笑。 “凡事总有意外,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天寒地冻,让他们老在山上也不是个事。” 郑琛煜仍旧不说话,黑眸如墨,看不清情绪。 “你也知道,带回来和现场查勘总是有差别的。我可以自己去的。” 说完,将长了一指有余的袖子,细细挽好,左右转动手腕,示意衣服合身极了。 郑琛煜眉头拧的更紧,恨不得直接把这丫头打晕带回去。 车厢里依旧静谧无声,偶尔一阵尖刀似的夜风破开车窗吹进来。 蒋小花等了片刻,见郑琛煜不反对,那就当他同意了。 站起身,猫着腰,准备下车步行去荒山。 手刚搭上门帘,另一只手横空出现一使劲,将人重新按在座位上。 低声怒道。“你是不是傻,你现在这样是准备走着去吗?公孙灏都嘱咐你,不要受寒,你怎么一点也听不进去。” 仿佛书院里听着老夫子训诫的小童,蒋小花低着头认真感受郑琛煜的不满。 “那还不是你不让我去。”小声嘀咕。 当然还有,你怎么知道公孙灏说了什么?我都快不记得了。 郑琛煜眼神搭在她身上,瞧她嘀嘀咕咕的抱怨,好像年幼时养的那只贪吃的松鼠,嘴巴鼓鼓囊囊,可爱极了。所有的不乐意都化成无可奈何。 “掉头回山。”神色寻常,声音也不似刚才的冷冽。 车夫安心打马扬鞭朝来路回赶。 荒山上,木槿寻了处宽阔背风空地,领人燃了篝火。 想着把这整的暖和点,不至于让阿煜等会太下自己脸。 山溪旁,所有的尸骸被整齐的摆放在一地。侍卫们也是倾其所能,尽量让尸骸完整。可依旧有些部位找不到主人。 而之前他们吵吵嚷嚷说发现新的尸骸。 其实是犬类的。 成年的犬类。 只是不知道是狼还是狗。 只是木槿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尸骸会和孩子的一起出现。 这有什么联系吗? 或者只是单纯无意埋在一起? 还在聚精会神的思考,从天而降的身影吓得木槿原地弹开一丈远。黑影落在身后阴影里,仿佛失去了生息。 惊魂未定,四周的侍卫无声将手放在腰间配刀上,只等来人身动便一齐冲上前,将人乱刀砍死! 一时间,山间除了风声,听不见其他动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死盯着暗处的黑影。 本来马车到山下,蒋小花想着自己再爬上来。没料到,被郑琛煜再一次拒绝。 “等你爬上去,天都该亮了。” 随即又变成那羞人的姿势,脚步微动便朝上山暴掠而来。 蒋小花缩了缩身子,整个人严严实实藏在大氅里。 天知道木槿那张嘴,看见这个画面该怎么揶揄自己。 大约是气氛过于剑拔弩张,蒋小花轻巧的从郑琛煜怀里挣脱。 佩刀出鞘两寸,身后笔挺如松的郑琛煜迈步闪身站在她身前。 众人这才看清来人相貌,当心松了口气,将刀按好,满脸兴奋的看着郑琛煜身后的黑影。 果然喜欢看热闹是人类的通病。 原想着调笑一番,不曾想,表情还未在脸上成型,已经收到郑琛煜夹杂警告的眼神。 帽兜将脸盖得严严实实,蒋小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掀开。 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虽说事出有因,可是毕竟于理不合。 “没人了,摘了吧,你别憋坏了。”郑琛煜声音轻柔的提醒。 悄悄抬眼向外观望,发现所有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忐忑的抬起头,发现连木槿都不在身旁。瞬时间高悬的心也落回原位。 山溪旁,段思远正在将凌乱一旁的尸骸归位。看不清脸,只觉得背影有些颤抖。 放眼望去,那原本狭小的溪岸布满尸骸,几乎没有落脚的地。 蒋小花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顾不上害羞,快步朝溪岸跑去。 心里祈祷,小元乐可千万不要在这里面。可又觉得自己自私,那些几乎都是和元乐年龄相仿的孩子,他们的父母该有多难过。 等到溪岸更觉得震撼和愤怒。该是有多散心病狂才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 在火把照耀下,将近二十具小小的骸骨散发着冰冷绝望的光。 等等,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 思绪刹时百转千回。 那自己捡到那块连着碎肉的皮到底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