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花站起身,大声呼喊,直至声嘶力竭。 声音惊得木筏鸬鹚使劲的扑腾起来。 既然知道事情始末,甚至是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来报案,非要这么遛着我们? 不对呀! 哭声戛然而止! 两旁木槿和钟正奇本就不知所措,这下更是心急火燎。 河滩的风,吹得水蕨摇摇摆摆可怎么也不倒下。 木筏鸬鹚也停止了扑腾,继续前赴后继潜入寒冷的河水中。 蒋小花起身拍拍身上的泥沙,面无表情看着身旁两人。“走吧。” 深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深坑。她忽然在想,如果是郑琛煜,他会怎么样。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余秋娘家中。 刘小开五花大绑跪在院中,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大白鹅。 余秋娘被衙役看押着,远远站在一旁,双眼哭得红肿。 木槿将那把生锈的柴刀掷向刘小开,刀摔在地面,发出剧烈的声响。 蒋小花突然觉得,木槿真爱丢东西。 “来,看看,这个。顺便说说吧。”木槿接过侍卫递来的茶,再也不看眼前的少年。 刘小开年纪不大,真要算,怎么也小余秋娘一轮。 刘小开有些胆怯得看着铁锈斑驳的柴刀,依旧梗着脖子。“对,人是我杀的。” 人群中,刘稳婆发出呼天抢地的哭喊。“我的儿啊,你胡说些什么呀!大人,冤枉啊!” 奈何门口侍卫犹如铁塔一般,年迈的老妪又如何能冲破守卫。只得坐在地上无力捶打地面放声痛哭。 余秋娘身子摇晃了几下,猛地挣脱衙役,跪在木槿脚边开始不住磕头。“城主大人,人是我杀的。和小开没有任何关系,您行行好,放了他。我愿意偿命。” 木槿唬着脸,精致好看的五官透着一股戾气。 杀人偿命,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个理。先谈法,再讲情。现在什么都没说,一个个吵得跟烂肉上的苍蝇一样,着实让人难受。 蒋小花大致能猜到木槿临近暴怒的边缘。当即迈前两步,大喝一声。“住口,安静!” 姑娘尖细的嗓音在嘈杂中尤为突出。很快,安静了。 刘小开看着眼前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女子,紧抿的唇,虎视眈眈的杏眼,一派正义凛然。“刘小开,你为何无故杀害纪翰林。” 不远处,一双如墨的黑眸透过狭小的缝隙看着蒋小花挺直的背影。嘴角绽开若有似无的笑。 “纪翰林他就该死!”背脊依旧挺直,浑身到底写满不服气。 木槿大概是真气急了,坐在圈椅里,双手放在膝上俯下身,直视刘小开的双眼。“你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生死!”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说!”刘小开放声大喊,死命的想要挣开身上的绳索。“秋娘婶那么好的人,他居然拿火钳子烧红了往人身上烙!他就是个畜牲!明明家里什么伙计都是秋娘婶在做,他还要打她。” 余秋娘耷拉着瘦削的肩,刘小开每一句都像在剜掉她身上的肉,然后狠狠丢在地上,用脚撵开。 她一直极力掩藏的假象,被无情的揭开。她一点都不开心,甚至有一丝愤怒。 于是,她朝他喊。“你闭嘴!” 刘小开愣住了,蒋小花和木槿也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停止议论。 蒋小花想起来,余秋娘一直想活着,不论是第一次,猪笼里声嘶力竭的求救。还是最后她想上吊又不敢不舍的模样。 只有刚才,她跟木槿求情,她说她愿意偿命。那一刻,她说是真的想让刘小开活下来。 那么现在呢? 刘小开不可置信的看着余秋娘。高昂的脖子终于低了下来。 蒋小花看了眼颓败的他。“现在能说了吗?” “那天我去西山砍柴,那是我第一次去,我娘给我新买的柴刀。我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我担心他摔下去没死,就跑去河滩看了下,果然他那会都醒了,不过腿摔断了,我怕他报复我,就弄死他了。”刘小开说的清晰流畅。 他每说一个字,余秋娘的脸就白上一分。 蒋小花真的想就这么算了,她实在问不下去了。直到此刻少年仍旧想着怎么不去伤害他的秋娘婶。 “余秋娘已经招了,如果你不能好好说实话,那么我只能让她替你去死。毕竟她比你更有杀人动机。”木槿嘴角噙笑眼神冰冷,一字一顿的看着刘小开表情再次崩塌。 好半晌,他抬起头,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余秋娘。灰扑扑的衣裳,红肿的双眼。 他忽然想起小的时候,娘问他,(让秋娘做你大嫂好不好?)那时候的秋娘姐和大哥,每天都带着自己上山下河。他总是偷偷喊她嫂子,看她羞红着脸和大哥告状,然后笑着满山撵着他跑。 再后来,她嫁给了纪翰林。大哥说这是秋娘姐自己的决定,可第二天大哥偷偷去军营,至今未归。 那日,娘让自己给秋娘姐送点针线,让她帮忙绣点花样。 想着娘说秋娘姐已经嫁人了,让自己守规矩不要待太久,于是没说两句就走了。纪翰林从始至终都是温文尔雅,轻声细语,他以为秋娘姐是幸福的。 如果没有半路折返回去送那遗忘的花绷子,他大概也不会看见纪翰林举着烧红的火钳子一下一下燎在秋娘姐的背上。 刘小开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秋娘姐,是被逼无奈,请大人从轻处罚。”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那天,我看见秋娘姐把纪翰林推下去跑了,篓子也没拿。我就想说把篓子给她送回去。快到山脚的时候,突然想万一纪翰林没摔死,回来找秋娘姐报复,继续打她怎么办。当时就跑去河滩找,发现他真的没摔死,身上都是伤,好像腿断了,爬不起。他就喊我,让我救他。我就跟他说让他不要再打秋娘姐了。他就骂阿姐,我一着急头脑一热就砍了他。我看他死了,当时害怕极了,转身就跑了。” 蒋小花脚尖在地上划拉着,听刘小开说完,拧着眉又问了一句。 “没了?你没有回去看看?”刘小开惨然一笑。“都到眼下这节骨眼了,我还能有什么隐瞒。当天夜里我觉得让他那么留在河滩上也不是个事,等天亮肯定会被发现。就又回去了。可是那会河滩上什么都没有了,柴刀也没了,人也没了。提心吊胆好些日子,也没有官差来,我总以为这个事情可能只是一场梦。” 木槿招来侍卫,“把人送去秀山县,让县令发落。明早启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