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0章 你让我等
自旅行者穿越沙漠边界以来,一直困扰着他们的沙尘暴之后,维特雷纳首府建常市的沙石柱和沙石墙逐渐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在沙漠的头巾下,特里坦几乎被蒙住了眼睛,除了无边无际的沙子外,他什么也看不到。在闷热的太阳下骑行了五天,又在寒冷的夜晚在火堆旁发抖,使他疲惫不堪。他的皮肤上布满了不舒服的污垢,而他的脸颊仿佛被滑过保护罩的沙子擦洗干净了。尽管他不愿意回到皇帝的领地,但特里坦更关心的是如何洗个好澡,吃一顿丰盛的无沙大餐,以及躺在温暖干净的床上。 特里坦也希望床上没有皇后上次溜进他房间的毒蝎子。特里坦依然记得那个倒霉的奴隶在准备他主人的内衣时发现了这些致命的生物。那人紫色的臃肿皮肤、吐着白沫的嘴和翻着白眼的样子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影子护卫队在王子身边保持着他们的保护圈,即使是在沙漠中鞭打和嚎叫的时候,就像一片可恶、哀伤的幽灵。在纪念完特里坦和奥蕾莉亚烧死的那个人的小型仪式之后,影子卫队选出了一个新领导人。 "皇帝知道我们来了吗,翁布拉?"特里坦隔着裹住他大部分脸的布喊道。他的话在粗糙的亚麻布和呼啸的风中被掩盖了,但影子领袖还是听到了他的话。 "我们早就发出了我们回来的消息,殿下。我确信皇帝知道。" 特里坦点了点头。风量减少了,由古代玄武岩雕刻而成的巨大墙壁为这群人提供了躲避风暴的场所。他终于可以在闪烁的灯塔下看清前面的奥瑞莉娅和聂悠奕,这些灯塔引导他们沿着弯曲的墙壁走向桥,桥横跨一个满是长矛的坑,半埋在沙地里。在桥的尽头,一扇有铁栅栏的大门封住了首都的入口。 奥瑞莉娅催促她的血湾母马走上火山石桥,懒洋洋地朝两个被暴风吹灭的火把弹了弹手腕。从她手指上飘出的火花向被闷死的火把旋转,火把迅速燃烧起来,再次发出轰鸣。在火把下面,古老的女巫雕刻语言被火和影子照亮,写着:埋头苦干的人,他们在火中行走。 铁链声沿着铁门后面的滑轮响起,在他们身后的风中回荡。屏障稳步上升,露出一条狭窄的短隧道,通向建常市内部。穿着皮甲的沙漠男子,他们的脸隐藏在黑色围巾下,沿着街道排成统一的队伍,跪在奥瑞莉娅面前,奥瑞莉娅带头进入沙漠中心。 "欢迎回来,公主殿下,"一名士兵一边问候,一边恭敬地低着头给奥瑞莉娅递上一杯水。 "队长,"奥瑞莉娅拉下她的围巾,用平淡的语气回道。她接过水杯,解了口渴,并把剩下的水递给聂悠奕,后者感激地接过来。"把我们回来的消息传给皇宫。" "已经在做了。" "好。"聂悠奕嘟囔着,一些疲惫感从她那傲慢的语气中溜走。她把空酒杯扔回给队长,揉了揉肩膀。"我越早回家,我的奴隶们就能越早给我洗个好澡,做个按摩。" "同意,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奥瑞莉娅把她的铜眼转向被影子卫士包围的特里坦,叹了口气。"那就来吧,混蛋。我要弄清楚你分配给哪个典狱长,这样我就可以摆脱你的臭味了。" "典狱长?"特里坦一边呼应,一边催促他疲惫的骏马追赶她。 "父亲希望有人一直盯着你,既是为了保护你,也是为了确保你不会再跑掉。" 特里坦嘲笑道,向影子警卫打了个手势。"我以为这就是他们在这里的目的。" 奥瑞莉娅蔑视着他的护卫,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小声嘀咕着。特里坦几乎没听清这句话:"没用的......牧师......死了......混蛋。"这时,又一波风沙从堡垒的墙壁上卷起,向他们倾泻而下。他拉起围巾,重新回到奥瑞莉娅和聂悠奕身后六尺的安全距离。 当他们穿过安静的城市时,由木梁、火山岩和沙漠石块组成的沙雕房屋不断升高。少数从庇护所走出来的当地人把自己埋在斗篷和头巾下面。像这样的沙尘暴在夏季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但是一旦风暴过去,建常市就变成了唯一一个繁华的大都市。 无论天气如何,建常市的市民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返回的王族走过的街道。在维特雷纳,奴隶和低等凡人被禁止注视王室,他们被尊为不朽,根据特里坦的经验,他们和任何人一样流血和死亡。在风暴中,他偶尔会发现一个本地商人带着奴隶旅行,每次商人都停下来鞠躬,受惊的奴隶都会把脸埋在沙子里。 特里坦注意到一个不耐烦的主人,在他们继续赶路时,他半吊着他的奴隶男孩,在他的斗篷上印着一匹燃烧的马徽章。燃烧马的铜徽标志着这个女巫团是海米大人的手下。 三个主要的火巫师团组成了维特雷纳的广大人口。每个巫师团都由一个主要的巫师家族统治,几乎都是纯血统,而且每个巫师团都在维特雷纳的宫殿建成之前就已经向巫师皇帝宣誓效忠了。 海米是这一规则的例外,他的女巫团很小,而且很少有纯血统的人可言。大使本人只是个女巫团成员,而他的妻子则是个纯血统的女巫。巫师团很少关心男女巫师之间的区别,而海米是一个政治动物,对自己和自己的后代有着危险的野心。他的妻子邢访琴女士支持她丈夫的政治努力,只是为了她孩子的未来和她自己的安全。 每个巫师团内部的等级制度都是由古老的信念支配的,即权力是通过血统来决定的。因此,女巫团的女巫和纯血统的女巫被授予自由和特权,而半女巫和凡人则永远不敢获得。巫师的血统越纯,他们的家族在巫师团中的地位就越高,皇帝给予他们的地位就越荣耀。 在这个血统和权力的等级制度顶端,站着不屈不挠的皇帝,他的恶毒皇后,以及直到最近还没有人反对的皇家继承人,奥瑞莉娅公主。 皇家宫殿的黑石、火山结构刺穿了上方混乱的天空。休眠火山顶的摩天大楼参差不齐的尖端仍然被沙漠风暴掩盖。身着黑铁盔甲的维特雷纳士兵在返回的王室成员面前低下了头。 当特里坦通过宫门时,问候声的回声不断重复。他抬头看了一眼,捕捉到奥瑞莉娅转向聂悠奕时被激怒的目光,后者摇了摇头,耸了耸肩。如果现在允许皇宫守卫公开承认他是皇帝的儿子,那自从他上次来访以来,发生了很多变化。 一位身着黑色镶金盔甲的将军骑着一匹黑色战马在宫廷路上等着他们。"我被派来护送特里坦王子见皇帝。" "泽雷将军,"奥蕾莉亚明显不悦地吼道。 "奥瑞莉娅公主,"泽雷有礼貌地低下头。当他把目光转向特里坦时,火把光照在他那条从将军背上垂下的深色金线发辫上,闪闪发光。"你能不能跟我来?" "我很累,"特里坦没什么兴趣地回答。"我已经走了五天了,将军。" "皇帝最不耐烦和你说话了,特里坦王子。" "那他可以等我洗完澡再来。" 他们周围的士兵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但泽雷将军的一个眼神就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我知道你一定在旅途中很疲惫,殿下,"泽雷坚定地说。"我相信皇帝会感谢你的耐心。" "你知道他为什么召见我回来吗?" 泽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硬生生地变成了它一贯的平直线条。"我不会妄想说出皇帝的想法。" "皇帝不希望见到我吗?"奥瑞莉娅一边摇晃着辫子上的围巾,一边呵斥道。"还是说现在私生子回来了,他对他的长女就这么不关心?"她的话和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把怒火指向了特里坦。 "皇后在找你,公主,"泽雷平静地回答。 奥瑞莉娅的怒气渐渐消散,她在马鞍上不自觉地晃了晃。"你应该早点说,那我就把这个杂种留给你吧。" "等等!"泽雷在奥瑞莉娅移动到他身边时举起了他的手。"你应该知道,皇帝禁止对你的皇兄有任何形式的不敬--特别是暗示特里坦是个私生子。" "什么?"奥瑞莉娅嘲笑道。 "公主最近不在,不知道最近的这项皇家法令,我已经相应地通知了她。"泽雷又低着头继续说道。 "现在连一个士兵都敢教训我了?"奥瑞莉娅嘲笑道。 泽雷的表情仍然毫无表情,他回答说:"不服从皇家法令的惩罚是死亡,我相信公主是知道的。" 奥瑞莉娅周围的空气中闪烁着火光。聂悠奕在公主和将军之间迅速移动。"谢谢你的指导,将军。我们继续前进,迎接皇后。" "聂悠奕小姐要陪同我和王子去见皇帝,"泽雷纠正说,他从腰带上拉出一个小卷轴,把它伸给了这位吃惊的女巫。"应你父亲的要求。" 聂悠奕皱着眉头展开卷轴阅读。 "啊,看来我们离开的这几个星期里发生了很多变化,"奥瑞莉娅瞥了一眼信息的内容,喃喃地说。"你最好和他们一起去,聂悠奕。只是要小心他们不要把你绑在柱子上让这个混蛋繁殖。" "公主,"泽雷吼道。 特里坦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围巾从头上拽了下来。"既然我们都有地方可去,我们就继续前进。我很少关心谁会叫我杂种--"他把目光投向奥瑞莉娅"--头衔毕竟是暂时的。" 他同父异母的姐姐铜色眼睛里燃烧着怒火,然后她鞭打着她的血色母马,向皇后住所的方向驰去。与拉斐尔不同,维特雷纳的宫殿是合在一起的,成为一个巨大的建筑结构,但这个火山堡垒确实有单独的入口,供皇帝和皇后的住所使用。 泽雷无精打采地注视着消失的公主,调整了他的缰绳。"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将军转过他的战马,带着他们沿着路走向第一道宫门。聂悠奕紧随其后,而特里坦和他的影子卫士则保持着距离。 特里坦的疲惫很快就随着眼前即将到来的重逢而消失了,旧伤和困惑在他的肠胃里翻腾沸腾。如果有人能理解特里坦与克里丝塔的危险关系,那就是阿利乌,他也曾受到过类似的祝福。 "她选择了你,就像她选择了我一样,让你听从她的吩咐,用火重铸世界。只要记住,这样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特里坦把那不祥的警告从脑海中甩掉。他从未后悔过接受死亡女神的交易,但他对使用她赋予他的权力持谨慎态度。 关于他自己与克里丝塔的安排,阿利乌没有告诉他其他的。特里坦在皇宫的短暂停留恢复期间,他们没有经常交流。狼牙山森林的毁灭使特里坦筋疲力尽,以至于崩溃了。他不记得随后发生的事情,然后在维特雷纳的宫殿里醒来,皇帝就在他身边。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他的身体在适应新力量时被困在魔法的热潮中。在那段时间里,皇帝和大祭司哈康是他唯一看到的两张脸。 当特里坦终于作为阿利乌的儿子被介绍给皇室时,怀疑和混乱很快就发生了。正是大祭司哈康对特里坦血统的力量和纯洁性的保证,压制了傲慢的女巫团领袖甚至皇后的怀疑和猜忌。不幸的是,即使他作为维特雷纳王子的新身份也没有使特里坦免于进一步的暗杀企图。 特里坦第一次遇到负责保护王子的影子卫士,是在一个女奴洗澡时想刺伤他。他很快就体会到了这些沙漠刺客的技巧和能力,他们只为受到他们女神祝福的皇帝服务。四个月后,在皇后的宠物蝎子杀死他的奴隶后,特里坦已经受够了皇帝的不作为--三天后离开了维特雷纳。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皇帝的反应如此强烈,剥夺了奥瑞莉娅的头衔。现在这对特里坦来说不重要,这次他也不打算在这里待很久。毕竟,特里坦相信克里丝塔失踪的心不在维特雷纳。 在皇宫正门外,皇室随从和卫兵小心翼翼地迎接特里坦。皇后最不喜欢皇帝的这个私生子,他现在威胁到奥瑞莉娅的继承权。 特里坦瞥了一眼在场官员右肩上佩戴的金质徽章。燃烧的蝎子区分了那些为皇帝服务的人。此外,还有在皇帝手下掌权的巫师团体徽章:燃烧的鹰、燃烧的毒蛇和燃烧的蜥蜴。 他们都以不同程度的热情打着招呼。特里坦注意到,带着燃烧蜥蜴的随从,也就是皇后的女巫团,在这群人中代表最少。 特里坦对那些低级官员不感兴趣,继续跟着将军。他从未觉得自己属于这个蝎子窝,而且特里坦打算在获得皇帝对拉斐尔安全的保证时离开。 巨石柱上雕刻着火焰和黑蝎子的金色符号,装饰着走廊,通向皇帝的宝座。泽雷示意卫兵,卫兵在转身打开两扇大门前向特里坦恭敬地鞠了一躬。 在宝座室里,高耸的红色玻璃窗上斑斑点点的金子在整个空间里投下了火的光芒。黑色的挂毯上绣着金色的燃烧蝎子,以及通往皇帝宝座的红地毯,在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显得格外醒目,这里和那里都有阿利乌亲自处决的人留下的焦痕。对特里坦来说,这是个熟悉的景象。在巫师皇帝的两侧,站着太多知名的巫师团团长。 "叛逆的儿子回来了,"善乐公爵用他一贯的石破天惊的目光评论着他的不赞同。他肩上燃烧着的毒蛇徽章标志着他所领导的女巫团,因其嗜血的战斗女巫和无数次的胜利而臭名昭著。 在他的右边,戴着燃烧鹰徽的聂建茗公爵对皇帝低声说了些什么,皇帝许可地挥了挥手。 聂建茗公爵领导着最古老的火巫师团,这使他在其他巫师团,甚至是皇帝中得到了很多尊重。这也是聂建茗的唯一儿子与奥瑞莉娅公主结婚的原因。 当聂建茗公爵走过来时,泽雷将军恭敬地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要和我的女儿谈一谈。"聂建茗直截了当地说,他挽着聂悠奕的手臂,迅速把她拉到王室的远处角落。 不管他们热切讨论的是什么私事,鉴于泽雷不悦的皱眉,特里坦不禁感到不安。泽雷将军继续走到地毯的尽头,跪在皇帝面前。特里坦跟在将军身后,不情愿地把目光投向阿利乌皇帝--他的父亲--那灼热、充满算计的琥珀色目光。 在将近半个世纪的年龄里,阿利乌仍然处于壮年时期。皇帝散发着他的人民非常钦佩和尊重的权力和荣耀。作为一个男孩,他曾在沙漠中游荡,被教会和他那些奸诈的叔叔们追捕。作为一个年轻人,他推翻了教皇的王朝,将古老的扎鲁打造成了维特雷纳。在这个国家里,所有的巫师团体都受到欢迎,受到保护,不受教会的影响。 一顶镶有血红色红宝石的巫师钢冠在阿利乌深铜色的头发上闪闪发光,上面是特里坦继承的那双琥珀般的眼睛,现在它正以压倒性的力量和极大的不耐烦回望着他。 "你让我等,"阿利乌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