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船东和三船东祖上是从河南布政司逃难到的昌邑县,大船东经常在心里骂上一句对于当地人的蔑称‘板肠’。 他二人要是知道大船东有这种想法,一定会回一句对于山东布政司人士的蔑称‘胯’。 漕口瞧见二船东和三船东两人没完没了了,心里不免感慨,当初选的大船东真是英明。 三人都是鱼儿镇的船东,大船东却在那不动如山的慢悠悠喝茶,颇有几分漕口的气度。 大船东让漕口满意的地方,远远不止这一点。 大船东喝的差不多了,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说道:“漕口,听待在家里的一位兄弟说。” “咱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孙包户和粪段前后脚的被符烟山响马给宰了,咱们是不是找人去讲斤头。” 漕口回到宅子以后,也听家里说起这件事了,递给三名船东一个眼神。 大船东跟着离开了外院,走过垂拱门,来到内院的书房。 二船东和三船东同样是跟了过去,只不过不像大船东那么稳重,骂骂咧咧的跟了过去。 书房内。 漕口坐在一张黄花梨书案后面,拿起还算温热的私窑茶壶,倒了一杯。 二船东和三船东不好这一口,相互不顺眼的坐在相对的普通官帽椅上。 大船东倒是挺爱喝茶水,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有模有样的开始品茶。 几盏茶过后。 漕口放下手里的茶杯,询问了一句:“你们怎么看。” 三船东立即嚷嚷道:“符烟山又咋的,咱们可是漕帮,难道还会怕了一群连祖宗祠堂都扔了的畜生。” 刚才差点没拼命的二船东,这个时候倒是附和起来了:“可不是,咱们漕帮能怕了这帮对不起祖宗的畜生。” 大船东听到两人的说话,又是忍不住一阵的鄙夷,真正对不起祖宗的是你们两个。 祖宗要是知道你们把粮食卖给了建奴,还不得从坟地里跳起来给你们一巴掌。 大船东心里鄙夷,却没有说出这些话,因为他也参与了这件事,他也不是个东西。 漕口听了一阵,没听出点有用的东西,看向了在那品茶的大船东。 大船东这才放下茶杯,说出了自己想法:“昌邑县的漕帮确实不怕符烟山响马。” “但是响马要是来个突然袭击先把这件事做了,漕帮绝对不会因为一名已经死了的漕口,得罪纵横乡野的符烟山响马。” 漕口听到这番话,终于听到有水平的东西了,露出金牙笑道:“高见。” 大船东得到了漕口的夸赞,心里乐呵的不行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另外两名船东突然是一路人了,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大船东哪里会在意他两人的想法,真正要在意的是漕口,想了想继续说道:“咱们应该先查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那两家真要是无意中动了符烟山响马的银利,也就罢了。” “如果是要钱要粮,咱们就主动送上一笔,刚好趁着这件事落个人情。” 漕口忍不住点了点,大船东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能用脑子解决尽量不要动手,这才是他们家一代代把持漕规的最大根源。 尤其是到了他这一代,家里几乎要被排挤出漕帮,要不是他力挽狂澜,哪里有现在的好日子。 漕口满意了,另外两名船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准备说上两句表现一番。 大船东不经意的扫了两人一眼,心里发笑,也不说话了等着看两人笑话。 虽然不经意,但二船东和三船东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只能恨的牙痒痒的继续闭嘴。 大船东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二船东和三船东始终没有说话,心里遗憾,继续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 “建议漕口请来漕帮的账房,账房毕竟是总漕口的亲信,面子不小。” “符烟山的响马再是天不怕地不怕,账房的面子总要是给的。” 二船东和三船东听到这里,脸色更难看了,就像是蹲了半天没拉出来。 大船东这一连串的安排太妥善了,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不漏了,岂不是把他们两人比成了傻子。 漕口对他肯定更加信任了。 谁曾想,漕口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不尽然。” “联络符烟山响马这件事照办,不过不是现在。” “孙包户和粪段家里出事的时间不短了,盐课的包揽还一直空着,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大船东愣了一下,立即陷入了沉思,思索这里面的门道。 二船东和三船东则是赶紧附和,翻来覆去的谄媚漕口真是英明。 过了一袋烟功夫,大船东抬起脸来看向了漕口,佩服道:“还是漕口考虑的全面。” “难不成两个盐村又出了漕口这样的人物,勾结两个盐村的宗祠脱离了盐课包揽?” 二船东和三船东虽然心里对大船东挺不服气的,但他这句话说的却很在理。 现在当紧的不是给符烟山响马送粮送钱,当紧的是用他们这伙人的势力,赶紧把两个盐村的盐课包揽下来。 漕口再次点头:“这次怕是出现了一个难缠的角色,估摸着应该是盐池村的王昌沐。” “这两个盐村的盐丁里,也就王昌沐肚子里有点墨水,又有王来聘的帮衬,做成这件事倒也不难。” 漕口和大船东两人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分析的七七八八,甚至连王家出手都猜测出来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直接把两个盐村的宗祠族长和长子全部叫来。 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逼的王昌沐这个长子求饶,落了王家的面子,就能让王家失去其他宗祠主心骨的地位。 那帮子宗祠就是一盘散沙,没了挑头的刺头,也就没了主见。 一次压服所有的宗祠,省得还要一个个的去收拾,着实麻烦。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王家扳倒的孙包户和粪段,从漕口到大船东,甚至脑子很直的二船东和三船东。 想都没想过。 那可是盘根交错在地方多少代的富户,怎么可能被一帮子穷鬼扳倒。 这个世道,讲究个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