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守安独自一人,回了京。 夜闯皇宫,在不惊动宫人的情况下,将天蔺帝带了出来。 带到了,戎家祠堂前。 戎家的东西,早在之前便被洗劫一空。 祠堂里的牌位,倒的倒,破的破。 戎守安随手扔下被绑缚起来的天蔺帝,走进祠堂。 天蔺帝满脸慌张。 “戎守安,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朕干什么?” “戎守安!你最好将朕原模原样的送回去,不然朕饶不了你!” “你戎家已经没了,手下的将士也被你害死,你一个人……朕不怕!” 戎守安丝毫不理会天蔺帝的叫嚣。 将牌位一一放回原处,又从包裹里,拿出自己刻的,父母,以及几位伯母的牌位,放上去。 点燃了三炷香,拜了三拜,插在那缺了一个角的香炉里。 “子孙不孝,今日要违背一下祖训,还请……祖宗勿怪。” 随后,拿了油灯,以及一把小刀,走出了祠堂。 小刀在火焰上逐渐变色,天蔺帝的神色,也逐渐被恐慌占据。 “戎,戎守安……你要干什么……” 戎守安蹲了下去。 望着他,神色间,是一片平静。 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了口。 “七个月之前,我的妻子死了,你害的。” 他用手中小刀,将天蔺帝胸前的衣服划开。 “那时候,我如果冲动一次,回来杀了你……多好?” 如果他回来了,戎家可能就不会被灭族,父母、伯母也不会被杀。 戎守安直到现在,都不敢去想。 他们死时,是个怎样的场景?还有父亲……该有多疼,多心凉? 小刀刺进天蔺帝的胸膛,剜下一块肉来。 天蔺帝失声大叫。 “爷爷教我兵法之前,曾让我一遍又一遍的背诵祖训……你知道戎家的祖训是什么吗?” 小刀落下,天蔺帝惨叫不断。 根本无暇顾及他说了什么,更别说,是做出回答。 所幸,戎守安也不在意。 继续开口。 “第一条,誓死守护天罗。” “第二条,不得背叛天罗皇室。” “第三条,不得参与天罗皇室斗争,无论皇位上是谁,都需全力辅佐。” “第四条……” 他一条条说着,一刀刀落着。 慢慢的,声音有些沙哑了。 “你知道,最后一条是什么吗?”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有没有觉得无法理解?我也无法理解。” “为何好好的人不做,去做狗?” “当时,爷爷笑了。他说,到不了那一步,只要戎家人牢记一个忠字,全力护佑天罗江山,皇室,便不会亏待戎家。” “他说,戎家有戎家的祖训,皇室也有皇室的祖训,比如,不得猜忌,不得怀疑戎家的忠!” “他说,这是天罗高祖和戎家先祖的约定,我们这些后代子孙啊,得牢记遵守。” “我信了。” 戎守安停下来,将滴血的小刀放在火焰上,灼烧起来。 天蔺帝好不容易缓过来些。 鼻涕眼泪流了满脸。 “我错了,戎守安……戎元帅,我错了,你放过我,放过我……” 戎守安拿着刀,目光转回去,放在天蔺帝血肉模糊的胸膛上。 再次下了刀。 惨叫再起。 “那一次,当众落了你的面子,回去之后,父亲罚了我。” “父亲说,再如何说,你也是一位皇帝,万人之上的存在,做错了,上奏劝谏,让你回到正轨便是了。” “身为一个臣子,怎么能将自己的刀,对准自己的君王?怎么能说出,换一个皇帝的话?” 戎守安摇头,轻笑了声。 “我早该在七月之前,便遵守自己的承诺,为天罗,换个合适的皇帝。” “可我没有。”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骁勇的人,无论是在战场上拼杀,还是领兵作战。” “可实际上,我窝囊,连自己妻子的仇,都不能当时就报!” 他的眼眶泛红。 “我窝囊啊,不敢违背祖训,违背爷爷的意愿,不敢让那二十万将士……将兵刃,对准自己致力守护的国,守护的民,对准亲人朋友。” “所以,我带着他们,将兵刃对准了其他人……十五万将士,埋骨他乡,才打下武国。” “他们本该带着荣耀归来,成为天罗的英雄。” “可是……你居然早早,便已经放弃了他们,早早,便划定了他们的死亡!” 天蔺帝的惨叫,不知何时弱了下去,瞳孔,也已经涣散。 戎守安眸中,有水雾闪动。 “二十万将士,就因为是我戎守安的兵,便不再是你的臣民?” “你怨我恨我,你冲着我来不好?为何……为何还要对戎家出手?” “我爹,大半辈子都在为天罗征战,最后,居然是被他的君王下令诛杀!” “我娘,我伯母,她们多无辜,还有其他的人,多无辜?” 惨叫声终于不见,戎守安抬眼去看。 人,已经死了。 他随手丢弃了手中的刀。 仰头,望着阴沉的夜空。 本是想抑制住汹涌的眼泪,却什么,都未阻止的了。 他,做好了一个元帅,打了无数胜仗,即便是将士们被君王放弃,也已经,为他们寻好了出路。 却是,没有做好一个儿子。 没有做好一个戎家人。 没有做好……一个丈夫。 “戎守安,陛下呢?你把陛下带哪儿去了!” “这这,陛下!陛下!” “戎守安,你可真不愧是……乱臣贼子!” 无数刀剑,向着他身上劈砍而来。 戎守安没动。 只是默想着……终于结束了。 该下去,给爹娘家人,给夫人,赔罪了。 …… 苍白的空间之中,红色丝线密布。 戎守安随意坐着,任由自己的夫人靠在自己怀中,睡的安稳。 那天,他死了,也未死。 被夫人救了魂魄。 夫人曾元菱,曾经是人,死时,灵魂附着在嫁衣上,成了妖。 她不记得曾经的事,只有找到他一个念头。 所以,救了他。 她不知道为何要找他救他,思考了许久,只得了一个结论。 她是嫁衣,想成为他结婚时的嫁衣。 并且,对这个念头坚定不移。 她一直不解,为何自己是男子,而她,是女式嫁衣。 他便幻作女子,好教她开心。 而这里,是她的妖力散落,所形成的幻镜空间。 一个,收纳了十五万人魂魄,使之在某种意义上永存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