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话之时,浑浊的眸子里,闪烁起名为希翼的色彩。 小鸟扑腾了一下翅膀。 “不好意思啊大娘,我俩并非京都之人,今儿个才来这里的。” “哦……” 老太太点了点头,神色间,肉眼可见的失落。 随后,冲着凌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谢谢公子啊!” “没……没事。” 凌云答。 却听小鸟话语一转道。 “大娘啊,这何英毅,是你什么人啊?您要不同我们仔细说说。” 它扑腾着翅膀,飞落下来。 凌云急忙抬手,将之接在手心里,托在身前。 “我俩这段时间,估计都在京都待着了,说不定就遇上了呢?” “他啊……” 老太太神色间带着感慨,刚打算仔细说说。 却被小鸟打断。 “大娘,不急着说。那边有桌椅,咱们过去坐着,慢慢说,昂?” 老太太转头,看向客栈二楼的桌椅。 点了点头道。 “好好。” 老太太拄着拐杖,迈着小步,挪向那边。 凌云愣了一下之后,追上去,扶住了老太太。 先是照顾着老太太在椅子上坐好,这才自个儿坐在了对面。 想了想,又将手心里的小鸟放在了桌上。 小鸟试了试,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老太太看着,不由笑了笑。 抬起头,目光中浮现出追忆之色。 “何英毅啊,是个书生,一个自小学习四书五经,目标中第的书生。” “他自小生在一个叫小林村的地方,父亲是个落魄秀才,母亲……是个普通的农家妇。” “他爹,虽然落魄了,但心里,还存着一分念想。所以从小呀,便不让他做农活。除了读书,就是读书。” “那时候,他可是老大不愿了。” 老太太说着,不由得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我那时候,还是个普通富户家的丫头,因为与他同在一个村里,接触,自然避免不了。” “因着他不常出门,村里的小孩儿都不跟他玩。” “就我……看上了他那张脸,跟着跑前跑后的,可是闹出了很多笑话。” 小鸟一听,顿时惊了。 “几岁啊就看脸了,大娘……你可真行!” 老太太呵呵一笑。 “那时候不懂事嘛,虽然天天嚷嚷着嫁他,却连什么是嫁都不明白。” “他因为不想读书,便时常从家里偷跑出来,带着我上山抓野兔,下河摸鱼……那是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个遍。” “每次,都是被他爹找到,揪着耳朵提回去的。” 说着,老太太轻叹了口气。 “其实我知道,他这么闹,不是贪玩,而是……不想爹娘太累。” “乡下的小村子嘛,每年的收成就靠那几亩地,老天心情好了,收成就好;老天心情不好了,一整年都要挨饿受冻。” “这等情况,一家人连吃饭都是问题,更别说是供一个读书人了。” “他想让他爹早点放弃,让他爹觉得,他不是读书的料,继续逼着他学……没什么好结果。” 闻言,小鸟轻啧了声。 “太天真了。” 目光太浅,只看到了眼前父母所受的累。 却没有想过,读书,代表着改变一家命运的可能。 “当然,这都是他小时候干的事儿,十二岁那年,他便做出了改变。” 老太太回忆道。 “我已经记不清,他是因为什么才改变的。” “好像是……出了一趟远门,回来之后,便不再像以前一样胡闹了。” “在那之前,他每次见我,都会说:‘诶,我昨天在后山见到了一窝鸟,咱们去吧?’” “后来,就变成了:‘咱们寻个清净地儿,我读书,你陪着我,好吗?’” 说完这话,老太太似乎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 双眸失神,没有继续说下去。 小鸟仰着头,做出一副认真听,认真看的样子。 实则,却是在心底可惜。 这个故事的结局,应该不尽如人意。 他暗叹一声,趁着老太太走神,注意了一下凌云。 只见凌云身体挺直,目光呆滞,嘴唇微张着。 浑身散发着几个大字: 她在说什么? 小鸟默了一瞬,抬起翅膀拍了下头。 这货是真个呆傻了。 简短一些的话还能理解的来,给出反应;这种,别人说的多一些的,直接理解不了。 “唉……” 老太太叹了口气,抬眼看了过来。 凌云后知后觉的收了呆愣的表情,脸上红了红,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小鸟轻啧一声。 忙站起来,拐着步子走到凌云的手边,拍了拍他的手。 “大娘,你继续说,我们都听着呢?看他,都被感动了!” 被迫感动了的凌云:(′?w?)? 老太太轻轻笑了起来,眼睛眯起,连那眼角的皱纹都明显了起来。 “你们愿意听我这老婆子讲,就已经很好了,谢谢你们……” “害,不用不用。” 小鸟忙挥着翅膀道。 “您这故事啊,我们爱听,是不是啊小云子?” 在一只鸟爪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之后,凌云总算是不呆了。 用力点头道。 “嗯嗯,爱听!” 老太太的目光,放在小鸟收回的爪子上。 眯着眼,笑的十分慈祥。 “好好,爱听,老婆子讲给你们听。” “何英毅那人,年少时许了我很多很多,什么……要陪着我一辈子啊,要给我全村子最盛大的婚礼啊,要让我成为最幸福的人……” “多数,我都已经记不清了。” “也就最后那次,记得还算清楚。” 老太太含着笑道。 “那年他十六岁,以全镇子最年轻的秀才之名,上京赶考。” “临走时,我去送他,给了他一个我亲手绣的荷包,红色的底,金色的线,上面……绣的两只鸳鸯。” “他收了,然后与我说……” 老太太停顿了一下,将放在拐杖头上的手抬起来。 对着空气,做了个拥抱的动作。 “等着我,等我功成名就,便回来娶你。” “他走了,然后……再没有回来。” “我从十五岁,等到二十岁,等到我爹发了家,等到媒人踏破了门,等到最后……也没等到他。” “镇上的人都说,他死了,我不信……可是,可是……” 老太太收回手,捂住脸,泪水滚出眼眶。 “我最终,还是从了我爹的安排,招了女婿,几十年操劳……” “如今,我已经半只脚迈进了棺材,离死不远,便想来这儿看看。” “找的见,找不见……都没有关系了。”